老婆婆握着粗布拎包的指节泛着细纹,拧着眉道,“这个……我不知道。你找的这人,我有印象。最后一次见她,大约是15年前……官爷来寻她的前一夜,我见她往河里扔了个木匣子,因此印象很深刻。”
青黛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请托之辞,老婆婆似并未起疑心。
婆婆与翁老对视了一眼,才开口道,“我第一次见此人,是十九年前。
记不清是哪月了,可能是过了惊蛰,天气还有些冷。
那日虹桥畔人挤人,她却揣着个旧木匣,孤零零立在张大郎的饮子摊旁。
布巾遮了大半张脸,只露个下颌,可怜见的。
我瞧她葛布裙上沾着些泥点,瞧着像从远路来的。
问她是来投奔亲戚还是新寡回娘家,她只垂着眼捏紧布巾,也没说话。
我瞧她打扮有些怪,声音跟小猫似的,就问东问西的。
她都不回答……
我记得,说到布巾,她才解释说「脸上起了豆子,怕吓着人」。
一想到托着病体在外奔波,我有些于心不忍,就将刚买的炊饼给了她吃。
后来,又和她说了好些话,才探听出些信息。
她新寡,夫家变故,又遭了水患,这才来汴梁。
听当时那话的意思,也没说在这落脚,倒像是路过这里,走不动了。
她话少得很,声音轻细,像身体虚弱的紧,我们便也不好多问。
又有好心娘子,将些草垫子给她垫着,旧衣衫给她盖着。
她便在一棵树下靠着,歇了阵儿脚。
等到我忙完了,再去瞧她,就不见人影了。
再后来几个月都没见过这人,我便也忘记了。
又过了有大半年吧,才又见她,这次她精神头很足。”
青黛身子微微前倾,眉梢悄悄扬起,“这次,在这里安顿下来了?那,这是什么时候?也是十九年前?”
“是,还没到年终,大概是秋天吧。
那天,汴河涨水,她出现在虹桥下的空摊位上。
穿件洗得发白的素色褙子,头发用根木簪绾着。
脸前蒙块灰布巾,只露出双眼睛。
虽然瞧着身子壮了些,但她那看起来孤零零惹人怜的模样,一点没变。
我第一眼便认出她来。
有人凑过去买糕饼,才瞧出她开始卖糕饼了。
一来二去,就在这虹桥畔做起了小本生意。
这里原有卖饮子的张老汉,他肯定也见过的。”
这时,礞石从包子铺内探出头,面上水沁沁的,热气熏得他眉眼都软了。
瞧见青黛了,便面含喜色的小跑过来,热络地喊道,
“青娘子,怎的干站着说话呢?不若到我们包子铺坐坐,想必这两位老人家还没吃早饭呢,不若一同用个早饭,也试试我们这包子馅有没有长进。”
青黛眼眸一亮,微微颔首,“甚好呢。”
“怎么好麻烦呢?”老翁连连推辞,却没移动脚步。
青黛赶紧上前一步,亲昵地扶住老婆婆的胳膊,又对老翁笑道:“您看这早市风大,谈话多有不便。您二位又好心给我提供了这么重要的信息,我怎能让二老空着肚子、站着说话呢?这是我家姐夫的店,不若进来吃点包子,歇脚填填肚子。”
说着便半扶半引将二人让进铺内,回头冲薛三娘眼尾一跳,扬声道:“姐姐,我这摊子先托您看着!”
还给薛三娘使了个眼色,三娘连连含笑点头。
待三人在靠窗的位置坐定,礞石很快让人端上吃食:两笼暄软的包子、三碗冒着热气的杂粮粥,还有一碟油泼咸菜,一碟麻辣萝卜丝。
老婆婆拿起筷子,先浅啜了口粥,青黛才轻声开口:“方才您说十九年前,见过那位戴布巾的娘子,再多说说她的事,可好?”
老婆婆继续说道,“当然好,只是我年纪大了,怕记得不真切。若是有什么说错的地方,还望娘子不要怪我咯。”
“这是自然,您放心讲便是。”青黛手肘撑在包子铺的方木桌上,指尖轻轻捻着帕角,目光落在对方夹包子的手上。
“我家原是做珍珠买卖的,父辈时还为宫里采办过南珠,后来才歇了这营生。
早年常从岭南采珠船收来海珠,在汴河码头的铺子里售卖。也算是清闲。
都是我家孩子他爸忙活,我只是串珠卖卖,所以平时爱管管闲事。
客少的时候,闲着也是无聊,我就偶尔找她聊聊天。
从没人听她提过家乡,也没人知道她夫家、娘家姓甚名谁。
只说是,前一段来这里本是路过,要去的地方另有他处,可惜脚力不济。
又承蒙好心人收留,在人家里叨扰了许久。
她好些了,便想着自己找个住处。
此地民风朴实,做点营生应该好过活。
这话我是不大信,她定是来投靠亲戚,结果扑了空。
横竖也没处去,便留在这里凑合度日。
也算老天垂帘,她做的一手好糕饼,这地界的人都爱吃。
问她师从哪处,她只说「自己瞎琢磨的」。
问她住在哪,她就低头忙活起来,也不吭声。
虽然话少,但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文绉绉的。
我瞧着那举止行动,很像是大户人家落魄的小姐。
张老汉和她倒是投缘,没事儿就聊些诗词对联的。
只是她谈论文墨倒是话多些,但和常人比也是沉默寡言的紧。
她手很巧,糕饼很特别,也不像没见过世面的,可怜身世如此啊……
捏的莲蓉糕能看出细细的纹路,咬着却带点说不清的凉味。
芝麻酥里会加些碎花瓣,吃着有股冷香,问她花瓣哪来的,只说城外采的。
又比如,糕饼模样是寻常的梅花形,咬开却有股清苦的香。
问她放了什么,只说山里采的草。
卖得也贱,一文钱能买两块。
人本分,从不少收一文钱。
遇着讨食的孩童,还会多给块糕。
从不少秤,也不与人争摊位,可谁也摸不透她。
不贪多,不争竞,不渲嚷,与世无争似的。
每天第一个来,第一个走。
哦,她随身带着的一个木匣,总锁得紧紧的。
偶尔听见匣子里有轻响,问她装了啥,只说些贝壳海螺。
她素来是不惹是非的性子,待人接物都算平和。
可细究起来,有些行事作风,让人捉摸不透。
有些时候的行径,不怎么合常情。
总让我觉着她,有些个……
我形容不出来,不是她不好,就是是那股子感觉,像抓不住的影子。
明明在心里绕,却道不出到底是什么。”
青黛听了这许多,终于捕捉到一个重要的信息。
这人行事风格,应该是不同寻常。
落在他们眼中,或许就是:怪。
便顺着话茬问道,“婆婆,您是觉得,她……古怪?”
“对!小娘子太聪慧了!
就是古怪,她这人从出现到消失,都透露着古怪。
跟她相处时,没什么具体的不对劲。
可过后回想,总觉得哪里差了点什么,心里面总是不那么托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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