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允川拖着残躯和刚受伤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洗完澡时,已经快十一点。
浴室的镜子被蒸汽糊住了一大片,他拿毛巾擦了擦额头,再顺手抹去雾气,镜子里露出自己脸庞的一角。
发梢湿着,肩线明显,手臂肌肉结实漂亮,但轮椅的扶手边垂着那条缠了纱布的右臂,宽肩窄腰的身材禁锢在轮椅里,即使按时复健延缓了肌肉的萎缩,可和健康的肩背比起来依旧看上去很不协调。
他左手撑在洗手台边,缓慢挪动身体从淋浴椅回到轮椅上,屁股刚落下去时,右腿忽然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搐发抖。
像高中的不良少年抖腿。
“诶……”他皱着眉低声骂了一句,“你怎么也开始凑热闹了。”
右腿抽搐了两分钟才慢慢安静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然后弯腰捡起因为痉挛掉在地上的衣服。
换完睡衣后,顺手把刚拆下的纱布包好,扔进垃圾桶,重新换了一片干净的敷料贴。因为是右臂,角度尴尬,几次贴歪了,最后干脆借助牙齿咬住胶贴边角才勉强弄好。
弄完后他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回想起许尽欢清冷淡漠却漂亮精致的侧脸,自言自语:“因祸得福啊。”
灯光下,他右手手背上的几根青筋清晰可见,膝盖已经愈合的老旧伤口位置泛着粉红的新肉和棕褐色的干痂,手臂纱布边缘沾了点细软的狗毛,还没拍干净。
出了浴室,纪允川擦着头发左摇右摆地划回卧室。
轮椅压过木地板发出轻响,他一路轻车熟路地躲开门边的茶几角和阳台落地窗前的门槛板,动作缓慢却有节奏。
他坐在阳台边的小木桌旁,把毛巾搭在腿上,摸了摸崽崽脑袋。
狗靠着他大腿趴着,耳朵软软的,任人揉捏。
“崽崽你说,她今天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啊?我上下车的姿势她应该看到了吧。”
崽崽没吭声,只是舔了舔他的手指,鼻尖凑到右胳膊嗅了嗅。
“不过她扶我下车了,她还把我胳膊搭在她肩膀上了。还帮我把轮椅拼好,动作超熟练。你知道吗?她今天语气也没前几次遇到的时候那么冷了……”他说着说着,语气又慢下来,眼神飘了几秒。
“不过她回头看我那一下,好像是真的有点生气。你说是因为啥啊,她生气她家猫吗?还是生气我多管闲事啊?”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手机看微信。
对话框还停在最顶端,最后一句话还是他前两天发的那句【衣服正面是这样的】,下方一片空白。
她没给自己发消息。
明天要不要找个借口给她发个微信啊······
但是据他观察,许尽欢是那种在微信里言简意赅的人,能发标点符号就不会浪费精力用拼音打字。面对面的时候交流还能稍微好点,能和他说的有来有回。
话少,心事重,反应慢。
但她今天陪他去了医院,还嘱咐他让他别碰水。
她今天也生猫的气,说“再跑出去就让它自生自灭”。
这已经是她难得的情绪表达。
纪允川越想越高兴。
“说不定……我真的还挺特别的。”他低声嘀咕,嘴角扬起,笑得跟只得逞的狐狸般狡黠。
崽崽侧头看他,满脸疑惑和不解。看上去比这位主人稳重不少。
他揉了揉狗脑袋:“哎呀,你干什么,别这么看我。”
坐了一会儿,他把手机打开专属相册,翻出前几天在她家吃咖喱饭拍的照片。
桌上的猪排饭,色香味俱全。连盘子都是异形的苹果形状,吃完了咖喱饭才发现是手绘的,盘子画着三只悠然自得的小狗,圆圆的碗边倒影着灯光。
他自从遇到许尽欢之后,就新建了一个相册。第一张是巧姐馄饨飘着虾皮的馄饨。第二张是火锅店的鸳鸯锅。第三张是咖喱饭,第三张是她坐在自己对面吃东西的时候,伸手去拿可乐。不小心入镜的白皙的手指。
那一刻他正好给面前的咖喱猪排饭拍照,看到入镜的手指,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做贼心虚地快速熄灭了手机。
她没发现他偷偷拍到了自己的手指,不过就算发现了许尽欢大概也不会怎么在意。
这张照片拍得有点糊,但他舍不得删。
他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他没有坐轮椅,如果他手没受伤,会不会那天他们吃完饭,他能帮她取个快递,拿个猫粮、或者……在一起遛崽崽的时候,可以不经意地踩着她的影子,跟在她身后。
他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摩挲着照片边缘,傻乐的表情缓缓收了起来。
原本还轻松欢快的窃喜心情,在深夜里,被某种湿漉漉的难过情绪兜头浇下。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那条裹着纱布的右手臂,再看向自己从肚脐以下毫无知觉的身体。
“我是真的……有点拖人后腿吧。”
他说得极轻,像一声风吹过的叹息。
崽崽“嗷呜”了一声,打了个喷嚏,然后用小狗爪捂住鼻子。
纪允川笑了,拍拍腿示意崽崽到自己腿上来,崽崽乖巧的听指挥,两个前爪搭在纪允川的腿上。他弯腰抱起它,小狗乖乖窝进他怀里。
“你是说我瞎说,嗯?”
狗舔了他一口。
他轻轻用手揉了揉小狗脑袋:“哎呀,我家崽崽真是乖得不要不要的。”
月色从窗外打进来,他坐在阳台边看了很久。
手机屏幕已经息了,许尽欢的对话框在最顶端。
他还是没发消息。
只是靠着椅背,轻声说了一句:
“今天真好。”
凌晨两点。
在许尽欢的时区里大概算是下午。
她窝在沙发里,微弱的月光从落地窗打进房间,和电视跳动的光幕融为一体,她睁着眼发呆,也并没有在看已经循环不知道多少遍的电视,不知在想什么。
许尽欢昼夜颠倒很久了,睡眠时间不算短,但是睡眠质量十分一般。准确说,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真正安稳地睡过没有做梦的一整晚是什么时候了。
客厅电视开着,她手机静音躺在茶几上,亮着的屏幕照着她的侧脸,眼下透出一层淡淡的青色。
她点开微信,点开纪允川的对话框。
没有新消息。
他今天跟自己告别之后没发任何消息,也不知道手臂怎么样了。她回想起看上去有些唬人的伤口,叹了口气。
她有些坐立难安,毕竟她算是半个肇事者。
她盯着那个聊天框看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不对。
这很不对。
现在的情况很微妙,有点奇怪。
她今天的生活比刚拍完视频的厨房还要乱。
从下午起床发现猫跑出去的那一秒开始,一直到现在,脑子都像被什么绳子拽着,拽得她不得不跟着那人转了整整一圈。
发现猫不在家去找猫、接到纪允川的电话、带人去医院打针、帮他装轮椅、回家之后训猫、又躺在床上莫名其妙想着那几句“我是不是太麻烦了”“你还会再做咖喱饭吗”。
她本来以为自己这两年因为生活趋于规律和平静,自己已经成为情绪非常稳定、不会轻易被外界干扰的人。
但她现在,她感觉这位久别重逢的学弟,这位邻居,疑似正在打破她平静的生活和舒适圈。
她翻了个身,手机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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