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得跳起来,脚步飞快转过屏风,从后门跑了出去。
那一跑,傅锦三日没见到他。
不过呢,她很忙,暂时没空去管他。
刘公公走后次日,她请长史官杨大人前来平乐堂。
杨大人不到五十的年纪,身形微胖面色红润,头发胡须乌黑发亮,两只眼睛不大,说话的时候总带着笑意,一看就是生活十分滋润的模样。
进来朝着她毕恭毕敬得作揖行礼,傅锦笑说免礼请坐。
杨大人坐下,微笑说道:“早就该拜见王妃,听闻王妃繁忙,只得作罢。”
傅锦含笑说道:“我趁着牡丹花盛开出去逛了逛,辨一辨东都城的方位,认一认道路,了解些风土人情。”
“如此再好不过。”杨大人笑问,“王妃这一番逛下来,觉得东都城如何?”
“厚重开阔洛水依依景明花盛,男女老少较京中人闲适,平淡务实不慕奢华,也不太讲究那些繁文缛节,我甚为喜欢。”傅锦沉吟着笑道,“暂时只有这些,我才游逛了几日,其余的不敢多谈。”
“妙啊。”杨大人高声说道,“不过短短数日,王妃已看出咱们东都城风土人情的精髓所在。”
“咱们东都城?”傅锦笑问,“杨大人是东都人?”
“是,下官生于东都长于东都,因天性愚笨,三十七岁新帝恩科中的进士,在翰林院做了一年主事,皇上钦点为福王府长史官,直到如今。”杨大人笑道,“依着本朝官制,官员不能在家乡任职,皇上说福王府长史官与地方官不同,命下官安心守护福王爷。”
“一十五载无升迁,杨大人可有不甘?”傅锦问道。
“下官没有丝毫不甘,只觉得是天大的恩赐。”杨大人道,“不必远离故土到他乡为官,可侍奉爹娘膝下,可陪伴妻子,可看着孩子们慢慢长大,如今儿女们均已成家,几位亲家都是本地士绅,知根知底,又有几个打小一同长大的好友,隔三差五见面,近两年更是添了孙辈,下官对这些年的日子是心满意足。”
看来他希望维持现状,傅锦想着笑道:“那我希望大人以后的日子,跟以前一样心满意足。”
杨大人会意:“下官能有今日,是皇上天恩浩荡,也是王爷护佑有加。”
他在表忠心,傅锦点头说道:“今日与杨大人见面,只是寻常的问候,大人辖下的诸般事务,以前怎么做的,以后还怎么做,我不会干涉。”
杨大人忙忙站起身,深深作揖,恭敬说道:“下官谨遵王妃教诲。”
“大人请坐,我还有一事相询。”傅锦待他坐定,问道,“王爷于绘画上似乎天赋异禀,大人怎么看?”
杨大人斟酌说道:“王爷八岁时,下官第一次看到他的画作,惊讶之余,也曾怀疑王爷是否为了自保,才假装痴傻,不过单凭这一样,不足以做出判断,其后下官察看半年,发现王爷只会画画,其余的一样不会,不会笑不会说话不会写字,一看到书就烦躁,年底进京述职,下官据实上奏,皇上命下官每年进京带一幅王爷的画,看着王爷的画作一年比一年好,言语和读书写字却长进缓慢,皇上感慨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傅锦听到这句话,一时失神,捧着茶杯忘了言语。
杨大人看她出神,便默然喝茶。
半晌回神,傅锦问道:“大人跟王爷要画的时候,他愿意给吗?”
“自然是不愿意。”杨大人道,“后来是澜院中的闫婆吓唬王爷,说你不交一幅画进京,你自己就得进京到宫里去,王爷没说话,次日是冬至,下官在隽清阁为王爷授课,王爷给下官画了一幅,从那以后,每年冬至,王爷都会给下官赐画。”
“大人何时不给王爷授课的?”傅锦问道。
杨大人一声长叹:“从下官到任时起,除去年节休沐,每日辰时正去隽清阁等候,王爷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有时候早来有时候迟来,王爷不来,下官就读书,王爷来了,若是神智清醒,下官就求着他写几个字,带着他读几句诗,若是他神游太虚,下官就继续读自己的书,自我安慰说是读书给王爷听,就那样坚持了六年,王爷十四岁了,身高样貌长得很快,画技逐年提高,才识却几乎没有长进,那年春节后,王爷突然就不来了,再以后,下官就见不到王爷了,冬至的画由闫婆送给下官,下官据实上奏,皇上说福王大了,由着他吧。”
原来如此,傅锦悟道,长史官数年没见过福王,皇上想要知道他这些年的变化,是以特意派人前来问我,以后一定还会常来。
想要问问杨大人,若是福王的画到了京中,能够价高几何,话到嘴边又觉不妥,硬生生咽了回去,又叙几句客套话,杨大人起身告辞。
杨大人走后,曾将军来了,之前因赛龙舟的护卫事宜,傅锦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甚至小有争执,知道他性情倔强,也不会与人客套,只打算嘱咐几句,表明自己无意过问仪卫司事务,一切听从曾将军安排,然后便放他走。
不想曾将军坐下来便说道:“前几日兵部下了调遣令,命末将前往东都城外,任东都城守军统制一职。”
傅锦微微一愣,脸上随即浮起笑容,真切说道:“曾将军得了升迁,这是天大的好事,我这里给曾将军道喜。回头王爷知道了,也会为曾将军高兴的,贺礼明日一早送到府上。”
“末将谢过王爷王妃。”曾将军略有些赧然。
傅锦看他不自在,笑着换了话题:“对了,赛龙舟那日,我看王爷待曾将军分外亲近些。我有些好奇,为何王爷对曾将军如此不同?”
“末将教王爷打过弹弓射过箭骑过马,算是王爷的武师父。”曾将军回道。
“他学会了吗?”傅锦忙问。
“学会了。”曾将军冷峻的脸上显出几丝笑意,“小孩子学这些比大人快,学得也好,杨大人为此耿耿于怀。”
傅锦也笑了,想到王爷能稍微会些武学,她心中十分欣慰。
曾将军轻咳一声回归严肃,接着说道:“新任指挥使姓彭,是京城人,下月初前来上任。”
傅锦点点头,心想这指挥使换人,应该与我无关。
“王妃若无吩咐,末将告辞。”曾将军说道。
“曾将军留步,我还有一句话要问。”傅锦忙道,“王府里的府兵,我可有权调遣?”
“自然是有。”曾将军拱手道,“王爷不能理事,府兵理当听王妃调遣。”
“那,我怎么调遣?”傅锦问道。
“日常护卫的话,王妃只需打发管事吩咐一声,末将手下自有副将或校尉出面安排。”曾将军道。
“若是有大事呢?”傅锦看曾将军皱了一下眉头,忙道,“自然了,咱们王府不会有什么大事,我只是问到这儿了,随口一问。”
“末将手中有兵符。”曾将军道,“新任指挥使姓彭,下月初前来上任,到时候末将会将兵符交接给彭将军,再由彭将军将王爷的那一半交给王妃。”
傅锦眉头微蹙,为何这会儿不给我,而是要由彭将军交给我?
是了,彭将军要来福王府任职,他到任后听谁的、怎么听,皇上定有旨意。
曾将军欲要告辞,不想王妃又开口问道:“咱们王府的府兵,饷银由谁发放?”
“由东都城守军都统制管辖。”曾将军说道。
傅锦哦了一声,谁发饷银听谁的,说到底,府兵听皇上的,听她调遣就那么一说,仅限于仪仗啊护卫啊这等小事。
不能再问了,再问的话,曾将军该怀疑我要造反了。
想一想笑道:“我没事了,曾将军忙去吧。”
曾将军起身拱手告退。
傅锦喝着茶琢磨,长史官和指挥使都见过了,我知道他们的立场,他们明白我的想法,无非是一切照旧,外面的事务到这一步也就够了。
接下来全力处置内宅之事。
傍晚时分趁着天色还亮,对柳妈妈说道:“让所有掌事到平乐堂前庭院中来,我有话对他们说。”
柳妈妈说声可是,傅锦摆手道:“去吧。”
不大的功夫,人来齐了,傅锦站在廊下,几名掌事立在院中。
傅锦扫了一眼,堂堂王府,掌事竟没有她的娘家,齐国公府人多。
“所有人都来了吗?”傅锦看向柳妈妈。
“都来了。”柳妈妈回道,“其实,闫婆算是澜院的掌事,可她不肯来。”
“无妨。”傅锦微微颔首,声音抬高一些,对着众人说道:“各位请从左到右挨个说,我也好知道你们分别是掌管什么的。”
一共七位,有男有女,分别管着账房,库房,采买,厨房,车轿马匹,洒扫杂务,花草树木。
“衣寝谁管?”傅锦问道。
“是老奴。”柳妈妈道。
“灯烛谁管?”傅锦又问。
“也是老奴。”柳妈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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