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渡到白玉京，横跨着一座白玉桥。
白玉桥辽阔恢弘，拥挤的人群逐渐散开，踏上洁白石阶，寒风吹起轻盈的白色校服，袖袍鼓起，衣袂翻飞，玉冠竖起满头青丝，端正严肃，仿佛就是人们想象中的仙人。
看热闹的不也是这群人么，假正经。秦衣不屑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抬头欣赏起周围的景观。
晃晃白昼，永不落幕，洁白无垢的白玉宫最大，坐镇中央似法相庄严，青鸟仙鹤不断从屋檐飞起落回，舒展翅膀时的风摇起悬于高处的冰风铃，荡出清爽的铃音。
“师姐。”
秦衣向桥外探出的身体一顿，像被抓包似的咻的站直：“怎么了？”
柳合珺的眼睛欲弯又止：“修仙世家为弟子肃容，端正仪态。底下并非什么衔珠锦鲤，是以血饲养的蛟。”
秦衣“哦”了一声，决定只浅浅看一眼。上半身紧贴冰冷的玉砖，头试探着慢慢探出去。
水流倒映出苍白天色，底下一片清澈，望不到底。河面翻起异常厚重的褶皱，天色也被卷起。
这底下竟是缓慢流动的水银！
脚下正方，水银急速旋转，黑色漩涡转瞬形成。
黑色蛟头感受气息浮出，颗粒状的水银从扇形肉膜上跌落，红色竖瞳却未捕捉到任何迹象。
秦衣“嗖”地缩回头，意犹未尽：“不好看。”
柳合珺习以为常地点头：“走吧。”
白玉宫近在眼前，秦衣停在原地，等柳合珺越过她带路。
柳合珺却在身旁停下，与她并肩而立。
柳合珺转身正对，微微垂头，影子与寒风一同笼罩住秦衣，眸光晦暗不明。
“要我提醒师姐，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他的声音透露出明显的不高兴，语气却不像质问，更像孩子引起注意，“师尊问起剑修，师姐要如何回答？”
“原想见你就问的。”秦衣眼睛睁大一瞬，随即笑道“不过分礼这么厉害，师姐信你。”
她招招手，柳合珺听话地低下头，任由检查：“韩落已死，韩武带回听候发落。眼下修仙世家才是最要紧的，师尊应该不会多问。”
结果是早已预料到的，秦衣左看看又看看，帮师弟理理歪掉的马尾：“没受伤就好。若非我护法耗掉太多灵力，本应同你一起。”
想了想，秦衣又从储物法器中掏出一瓶灵药递过：“此药可用来补充灵力。”
“谁知那剑修是不是故意将费尽的阵法告知你，方便逃跑。”提起剑修，柳合珺软下许多的语气不自觉提高，阴阳怪气的程度蹭蹭蹭飞涨，“剑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姓李的也是！”
秦衣：“嗯！”
“我原本能抓住他。我伤了他的右手，恐怕连剑都提不起来。”柳合珺一边说一边去瞄秦衣，面色如常，他这才露出几分得意，“下次一定能抓住他了！”
没死就行，还能给师尊添点乱。
秦衣：“嗯！看来下次他逃不出我们手掌心。”
盯着掌中瓷瓶，柳合珺越看越觉得眼熟，流光渡地上的碎瓷片似乎同出一族。
“师姐，你这药送给多少人了！”
“没多少。也就大大小小加起来四五……”
“什么药？谁受伤了？”
白玉宫殿门缓缓开，秦衣未料到与应问果相对而站，重逢来得猝不及防。
柳合珺：“师尊，我把师姐带回来了。”
“本尊料到碎片早有耗尽这一日。此物名为灵源石，效用与结界碎片无二。只是，此物是魔气在修士丹田所炼成。”
韩武话语中的应问果缓缓与眼前和颜悦色的师尊重合，秦衣移开目光，恍惚一瞬，低头行礼：“师尊，弟子回来了。”
“平常也未见你们如此守礼。”应问果唇边笑意浅浅，扬手示意秦衣起来，“还没说谁受伤了？”
秦衣嘿嘿笑道：“作为第一仙尊的弟子我们只有让别人受伤的份。”
应问果点点她的额头：“这话分礼说得，你暂且还差口气。看分礼寄回来的信，你又晋升了？”
“韩落不好对付，却也是一大机缘。”
柳合珺：“师姐如何称不上了？”
应问果目光凉凉，瞥他一眼，柳合珺不再开口。
“往年子衿夺得白玉宫的仙门大选魁首，的确称得上。如今重新修炼未过多久，还是暂敛锋芒为上，这话要是别人听去，只会给子衿带来无妄之灾。”
“……”
无妄之灾。
秦衣回想一下，哪怕是风头正盛的那几年，她的仙门大选也充满波折。
第一年万人海选，秦衣一符扫天下，单打独斗更是运气好到抽到轮空签，名扬天下就在眼前。比试那天妖魔暴动，全体弟子倾巢而出，等风波平息重赛，秦衣力压一位灵修拿下第一。
经历过的围观修士纷纷称是最难看最无聊的一场比试。
“灵修在平息出了那么多力，灵兽伤都未好透。那符修又出了多少力，实在是胜之不武！难看！”
“难看！还我灵石！”
第二年朱雀秘境，可谓难度数一数二的试炼之地，秦衣在此地还创造出独有符咒凝光。
实时放出画面的水光镜中，笨重如小山的魔兽暴动怒吼，橙红岩浆翻滚腾起，脚下无立足之地。
秦衣飞身空中，奔涌岩浆倒映黑眸，如火燃烧，青丝被热气蒸腾飞舞，她缓缓举起手，光化作万千展翼蝴蝶汇聚指尖，凝成一支可破万军的锋利光箭。
她秀美的面庞浮着红云，手上却冷酷精准斩杀。
凝光一箭华丽而暴力，足以够修士们津津乐道许久。
然而杀敌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其中一面水镜上。
朱雀秘境意外出现即将化形魔兽，无数弟子危在旦夕。
那一年，夺得第一的是秦衣，出尽风头的是救人还用自创剑招的百里景熙。
第三年……
秦衣没招了。
这几年的第二名似乎运气和声望都更受天宠爱，秦衣干脆给自己写了万年老二的剧本，打算等决赛一举翻盘。
未打完几场就被应问果发现，下场就是锁住一半灵力，还要求秦衣必须赢下比赛。
虽艰难取胜，认识她、为她喝彩的人似乎多了起来。
当秦衣觉得事情好起来、决赛一举成名就在眼前时……
结界破碎。
她死了。
回忆结束，秦衣深呼一口气，勉强压下翻涌心绪：“今年是要重启仙门大选？”
“不错。唤你们来此就是为了仙门大选。”应问果唇边笑容愈深，目光久久停留在秦衣身上，“今年仙门大选会换一种形式。子衿未必会在修为上落后。”
“两日后，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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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世家终日处于白昼之中，位于流光渡地下的地牢却并非永远有人看守。
趁着当值弟子换人，韩武紧张摸索起深深藏在身上的符咒，这几张从秦衣处得来的寄托最后的希望。
韩武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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