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恒力湾国际酒店。
靳子煜接着电话出电梯,与正要进电梯的朱茜照了个面,两人快有一年没见了,视线一碰上,皆是稍稍愣一下。
朱茜带头微笑,靳子煜放下拿手机的手,嘴唇微微勾起,漾出一抹温和有礼的笑来。
背后的梯门关闭在即,朱茜一步上前,轻擦过靳子煜的左半边身,伸手按了墙上的开门键。
但没赶上。
电梯间还有另外三部电梯,不过,还是先和老同事道个歉吧。
朱茜紧着退两步,下巴抬得高高的,呐呐道:“靳....子煜,教授,对不起,没事吧?”
朱茜不矮,有一米七,靳子煜太高了,又离得近,只得仰看他。
靳子煜一时没忍住吭哧笑出声,笑声短暂得仿佛清风拂了一下树叶,须臾便恢复了原状。
朱茜真正认识靳子煜时,他总是带点忧郁气息,很少见这样畅怀得笑,但他无论何时又都是和颜悦色的。
他的笑,温雅且美好,却十分遥远。
朱茜眨眨眼,“子煜,我不过是逗你一下。”
靳子煜俯视着她,“朱茜好久不见。”
“对啊,快一年没见了。”朱茜答完,意识到与靳子煜太近了,因他明润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脸。
呼吸错乱的她着急挪开眼睛,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看斜前方那部电梯顶部的楼层读数,道:“我下楼去拿红包!”
那部电梯门开了,等待在外的人一个接一个进去,朱茜怕再次赶不上趟,丢下一句,“我先走啦”,最后一个跑进电梯。
背后梯门关闭,靳子煜拄着手杖继续往前走,瓷砖地面让手杖的敲击声分外清楚,通道里面向他走来的,与他同向前行的,不少人眼神异样地偷瞄他微跛的走姿。
黎朔回来至今已有小半个月,残肢外伤已基本愈合,可冻伤带来的骨痛还未完全消退,车里其实有带轮椅,但靳子煜想到来参加婚宴,坐的时间会更多,更何况医生也有建议他多走动,促进血液循环,所以就没推轮椅上来。
靳子煜来得晚了,没赶上中午这顿饭,大厅分布着五六十桌,服务员们正忙碌地翻桌。
新郎新娘的亲朋好友,围坐在圆桌前,吃着桌上果盘里的水果、坚果,热火朝天地畅聊着。
靳子煜照着外面竖牌上写着他名字的桌号,找到了有他座位的桌子。
别的桌子都是热热闹闹,而他这张,在他没落座前空无一人,靳子煜将手杖靠在桌边,拉开靠背椅坐下来。
桌面微晃一下,手杖往靳子煜这儿倒过来,他一把握住再将它收短,放置在自己双腿上。
打开手边的一小袋湿巾,靳子煜用湿巾擦拭两只手,旁边有搬椅子的声音,随后穿着白T,下摆塞进牛仔裤里的朱茜,出现在他的眼梢处,朱茜坐下来说:“子煜,我们这一桌都是顾远的朋友同学,他们都去陪顾远拍外景了。”
擦拭干净手,靳子煜将湿巾对折几次折成一小块放手边,他好奇问朱茜,“不跟过去看看?”
朱茜抬左手揉揉后脖,“我开了三个多小时车,这会儿累得迈不开腿。”
却因她夸张的转脖动作,扎在头顶的大马尾扫到了靳子煜的右半张脸,她瞬间花容失色,手足无措,如果靳子煜不是男人,她一定上手给他揉揉脸,“不不对不起啊。”
靳子煜但看她,摇摇头,“没事。”
朱茜还想说,靳子煜已转开脸,掏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低头刷手机。
早前朱茜向顾远打听过,靳子煜似乎又跟孟秦书在一块了,但隔了半年再问,顾远给的答案变成了不确定,所以靳子煜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
回到老家,朱茜相了五次亲,第五次那个男人,和靳子煜一样的职业,一样的气质温润谦和,虽然脸不及他的一半,但总归矮个子拔将军,谁叫她就喜欢这个款的呢。
两人谈了四五个月,分了。
不是她提的,而是这个男人说她不及时回他信息、对他太冷淡,她真的百口莫辩,哪个好人这么空,一整天工作下来,还有闲心逐一回复他前面七八条信息。
分就分吧。
后头的半年她又相了不知道多少个,但她总想起靳子煜,想起那时候两人在一起工作的时光,想起他用温柔的口吻说:“朱茜对不起,我担不起的喜欢。”可他在拒绝她啊,还不止一次,朱茜又想起自己离去时的潇洒旷达,再灰溜溜回去找他,多少有点丢人。
而且靳子煜的心里只有孟秦书,但有句首歌怎么唱来着,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靳子煜是她的白月光,只要白月光没有成为蚊子血,她就是一直觊觎他。
吭吭清嗓子,朱茜偏头问:“子煜,我听顾远说,你还是单身?”
*
同时段,孟秦书开的红色轿跑停在靳子煜家大铁门外。
里面别墅一扇大门敞开着,自正朝南的落地窗望进去,保姆静姐正弓腰在拖地。
降下车窗,右小臂伸出窗外,如羊脂玉的两根手指上夹了一根女士烟,青烟袅袅往上走,小臂抬了放,放了抬,数次之后只剩烟蒂。
孟秦书打开车门,下车,折身绕过车头,走到草丛边,将烟蒂扔在地上,用穿运动鞋的脚,将它碾个粉碎再踢进土堆里。
一根烟吸尽,用时十分钟,孟秦书心里做出决定。
快步过去,可就在孟秦书的手即将到小门时,口袋里的手机突如其来地响了。可以不接的,但说不出为什么,孟秦书鬼使神差地停下,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摁了接听键放到耳边。
“傅总。”孟秦书说。
傅声,“南寒,芳姐现在在我办公室,你们之间的事,她和我说了一些,这件事我不评谁对谁错,这些年你们对公司都有贡献。南寒,我和你哥有十年交情,当初他把你交托到我这里,只要你还是华星的一份子,我就会对你负责到底。”
哥。
霍清辞
……
小门上的显示屏,识别到孟秦书微白的脸,“啪嗒”一声,门往内弹开,再缓缓合起来,作势推门的这只手渐渐放下来。
十分钟时间,孟秦书想了她和靳子煜过去种种,甚至是联想到未来,却唯独忘了霍清辞。
而那晚,海风吹起他的额发,他双臂搁在游轮护栏上,扭脸问她,“小书,哥哥,娶你好不好?”
天边最后一颗星隐匿进云层里,他还在那里,平复完心情,走上去,她答,“哥,你娶我吧。”
怎么能忘。
孟秦书眼里升起泪雾,心里的愧疚和悔像麻绳越缠越紧,绞起剧烈钻心的痛,痛得她想蜷起身体。
“南寒,明天你来公司,我们三人坐下来协商,如果你不愿意在芳姐手底下,我把你安排给TAN哥,又或者你开个人工作室,我们也会鼎力支持。”
孟秦书虚晃一下,吸口气,尽力平静地说:“傅总,明天我出发去N市拍戏。”
“等你回来再说。”
“好。”
孟秦书当机立断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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