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十七年,冬
连日大雪将壶州变成一派空茫仙境,家家闭户,祈求能熬过这无情的冰冷。
唯有知州府衙门庭若市,知州楚怀庭坐镇主厅,不停接见着来往的官员,为治理雪灾殚精竭虑。
他的独女楚绢因为这场雪发了寒症,高烧不退,但楚怀庭已无暇顾及。
后院里,一场抢救行动正井然有序地进行,四个白发苍苍的本地名医经过细致谨慎的诊断与讨论,迅速敲定了针灸为主汤药为辅的治疗方针,然而就谁去施针这个问题,四个人迟迟达不成一致。
正焦灼间,榻上面色灰白的病人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瞪大了双眼!
这诈尸一样的反应把旁边侍奉的婢女吓了一跳,几位名医见了却松一口气,连忙喊道:“快快快,把灶上的汤药给她灌下去!”
手脚伶俐的小药童拎起滚烫的药锅就冲上前来,楚娟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呼哧冒热气的陶罐儿离自己越来越近,一个飞踢给药童踹翻在地,大骂一声“我去你的!”
小药童在地上滚了三滚,药锅里的药洒了个干干净净,名医们一边抬头叹息“不中用”一边打量患者——
面色红润有光泽,这是健全之昭啊。
纷纷捋捋白胡须表示满意,也罢,这药终归还是起到了些作用,而且不用冒险施针,善哉善哉,就不追究那小药童的责任了。
婢女见主人突然恢复健康,纷纷喜极而泣,忙不迭要去向前面的大人报告这一好消息。说不定算她们照护有佳,记上一功呢!
床榻上的楚娟刚醒就被吓了一跳,还在呼哧喘气,只觉得头晕眼花,鼻腔里满是恼人的中药味,熏得她想吐。
哪个白痴给她送中医院来了,指着这群庸医,她侥幸没死也要被烫死!
心里念着刚签下的大单,楚娟晃了晃脑袋,她得赶紧回公司,把下一季度的工作计划传达下去。
正欲翻身下床,看见自己身上的白色纯棉交领汉服,楚娟懵了。
怎么回事,这是当她不治身亡了,直接给安排上寿衣了?
呆愣的视线掠过身上诡异的衣物,停留在近得不对劲的脚尖上,楚娟瞧着那双小小的脚丫子,还有无论如何也伸不到的地面,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她一定是在做梦!
再次醒来时,楚娟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又困又累,浑身乏力,像是发了高烧。
眨眨眼,楚娟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个雀跃的声音在喊“醒了醒了”,另一个担忧的声音轻声说什么“别又晕过去了”之类的,下意识轻唤了一声“水……”
一股甘润的茶水很快流入她干瘪的嘴唇,楚娟像新生的小牛犊吸奶一样贪婪地吮吸着茶水,一杯不够再来一杯,一直喝了多半壶清甜甘洌的上好明前龙井,才长舒一口气,静静感受力量在体内充盈。
良久,她才缓缓睁开双眼,入目是两张担忧的、陌生的年轻脸庞,只是都梳着复杂的发髻,猛地一看还以为是鬼。
楚娟眨巴眨巴眼,又盯着她俩看了一会儿,接着将双手举到眼前,来回观察。
好标致的一双小胖爪子,目测年龄不会超过五岁。
楚娟双手交握,狠狠一捏,不消片刻两只小胖手都红了一片,她被疼出了满眼的泪泡,啪嗒啪嗒哭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疼啊!
小小孩儿哭得缩成一团,旁边两个小婢女忙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彼此用眼神交流:小姐真是早慧,这么小就懂得生死之别,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是要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呢!
忙安慰道:“小姐别怕,您现在活得好好的呢!曾大夫给您把了脉,说您特别健康,能长命百岁!”
楚娟在她俩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啪啪”地甩着两只红肿的小胖手,哭着说“疼!”
两个婢女忙不迭去拿药箱,从小瓷罐里挖出一指尖儿淡绿色的药膏,一人一边地给楚娟涂在手上。
药膏涂上以后清凉凉,很快就没那么疼了,楚娟抽抽鼻子,有点不好意思,“那个,给我擦擦脸。”
婢女们依言取来铜盆和巾帕,给楚娟擦脸,又擦了擦身上的汗。
“大夫说了,您是寒症转热症,要勤擦身上,降降温才好。”
楚娟“呜呜”了几声,接受了自己作为人类幼崽就是要被照顾的宿命,让翻身就翻身,让解衣服就解衣服,让穿上衣服——不好意思这个她不会,只能伸着两只胳膊等人帮她穿。
一通忙活完,楚娟又被塞回了温暖的被窝里。
第二天一大早,楚娟又被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床榻前围了一圈穿古装的成年人,为首一人身着文物似的官服,戴着她在电视剧里见过的乌纱帽,通身气质不凡,显见得是在场地位最高者。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应该是她这具身体的长辈。
脑子转了两圈,楚娟直接指着他问:“你是谁呀?”
楚怀庭面露惊色,冲到榻前,不敢置信地轻抚女儿的小脑袋,“我是你爹爹啊,绢儿怎么病得都不认爹爹了呢!”
哦豁,名字好像没变。
楚娟心想这倒是方便了,不用担心记不住自己名字。
楚娟光速给自己套了一个“高烧不退把脑子烧坏了所以失去记忆”的人设,琢磨着古代那么多养不大的小孩儿,她这大病一场后落个失忆的后遗症也很正常吧?
楚怀庭抱着女儿,满面悲色,心里划过那个最坏的可能:女儿烧坏了脑子,变成傻子了!
楚娟被他抱得太紧,差点呼吸不畅,小拳头狂锤这个便宜爹的胸口,“爹爹你松开点,我知道你是爹爹了,爹爹你弄得娟儿好痛……”
楚怀庭一惊,忙把闺女从怀里放下来,捧着她的小脸左看右看,大喜道:“娟儿,你没烧坏脑子,你只是不记得爹爹了……没关系,你还小,爹爹再教你!”
怎么一下子想到傻子去了?!
楚娟嘴角抽搐,行吧,好歹糊弄过去了。
等她养病结束楚怀庭就知道了,她不只是“忘记”了亲爹,她是谁都不记得了,开蒙至今两年学的所有学问也都丢了。
楚怀庭看着女儿,又是爱怜又是悲伤,女儿大病得愈是好事,可是自己还剩几年可以教养她?发妻早逝,没给自己留下半个儿子,往后女儿的前途,还得早作打算……
接下来的几天,楚娟就在这种懵懂、混乱而又不得不接受现实的状态中度过。楚怀庭请了最好的大夫来为她调养身体,每日变着花样给她做各种滋补的药膳,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楚娟也乐得清闲,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慢慢了解自己所处的这个陌生世界。她很快就从婢女赤芍和碧桃的口中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譬如她现在身处的是一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虞朝,她所在的壶州在气候风物上接近前世的江南地区,她的父亲楚怀庭正是壶州知州等。
而她自己,则是楚知州的独女,名唤楚娟,小字墨卿,过完年才六岁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