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晨光透过窗棂上罩的秋香色薄纱,在紫檀镂镶象牙四方桌上织出一片朦胧的淡金色光晕。
赤芍和碧桃忙着将带来的古董文玩摆上紫檀花草纹百宝柜,楚绢倚在廊下的美人榻上合眼假寐,带着微凉湿气的晨风拂过脸颊,带走昼夜辗转的疲惫。
“绢小姐,”老管家的声音从月洞门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谨,“老爷有请,要您去他的书斋听训。”
来了么?楚绢缓缓起身,裙裾拂过廊下的青白二色花砖,带起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想来是楚怀庭的信中涉及朝政的部分已经处理完了,楚擎峰终于想起来他还有个初来乍到的侄孙女。
楚绢心中微动,面上却是一片平静,回首吩咐下人留在院中继续安置家当,施施然起身跟上老管家。
穿过小巧玲珑的碧油屏垂花门,门楣上题着“桂馥兰香”四字,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仿佛也沾染了这满园春色。
青瓦飞檐下,一道朱漆月洞门将女眷内院与男眷外院隔开。楚绢信步于外院蜿蜒的鹅卵石径上,绕过几道丛生翠竹,又穿过一亭一湖、一轩二院,入门数重,面前突现一道粉墙。
复行六七步,越二门,直入院中,豁然开朗。
院内三棵老槐,正绽新蕊,风过处落花簌簌,三朵树冠连天蔽日,筛下细碎日影。东墙根下一面山水镂刻大理石圆桌,桌上摆着残棋半局,桌旁一株虬枝老梅,铁干斜逸,正对一扇海棠形雕花窗。
迎面便是三间正厅,配左右两室,粉墙黛瓦在晨光里泛着如玉的柔光。正门上方悬着一块乌木匾额,上书三个楷书大字“七慎堂”,落款“韫牍舍人”。门两侧是一对乌木联:
孤守自持察细持初明大道
笃行谨节守恒控欲感清辉
楚绢细读这一匾二联,不由在心中感慨,好个雅致的院落,好个严谨的院主。
抬步迈入书斋,一股淡淡的墨香混合着松木的清香扑面而来。迎面是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色泽沉郁,表面泛着低调而华贵的沉光,显然是年代久远的物件。
案上陈设简洁而雅致:一方蕉叶纹端砚,石色青灰,温润如玉;一件青瓷笔洗,釉色清新,如雨过天青;一架大小各异的青玉狼毫笔,笔杆温润,笔锋锐利,整齐悬挂紫竹笔架之下,宛然似群山远黛。
书斋侧面,乌木书架倚墙而立,上面整齐地并立着线装典籍,从经史子集到诗词歌赋,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墙上悬一幅楷书大字,笔力遒劲,赫然是“慎独”二字,字迹刚劲有力,入木三分,仿佛能感受到书写者的铮铮傲骨与自律精神。
楚绢正驻足欣赏墙上墨宝,揣摩其中蕴含的深意,楚擎峰不知何时已悄然走到她身后,声音平和地问道:“绢儿以为,这幅字如何?”
楚绢心中微惊,忙转身行礼,随即条理分明地答道:“回族长的话,此字笔法遒劲有力,筋骨分明,一看便知是大家手笔。只是‘慎独’二字,说来简单,做来却难。能真正做到这二字的人,无论人前人后,都能恪守本心,不欺暗室,当为千古第一真君子!”
“好,好,好!哈哈哈哈,想不到壶州那山野之地,竟能养出如此有悟性的天才!”楚擎峰抚着花白的胡须,开怀大笑,声音洪亮,显然对楚绢的回答极为满意。
楚绢微微垂首,唇角噙着一抹浅淡而谦逊的微笑:“族长爷爷莫要折煞晚辈!绢儿毕竟是楚家子孙,自当以学习为毕生之任,便是身处无门暗室,亦没有荒废学业的道理。何况适才所言,不过是些书上读来的粗浅学问,算不得真才实学,实在是不足挂齿。”
楚擎峰闻言,缓缓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你小小年纪便尽显天纵英才,更可贵是勤勉好学、谦虚谨慎。”越说,话音渐轻,像落在冰面上的片片白雪,“不像那群膏粱纨绔,读两篇史记便自以为勤俭,看几段论语就敢自比圣贤,可眼里心里装着的,全是绫罗绸缎、声色犬马。”
想起如今楚家那群不肖子孙,一个个自持身份、眼高于顶,却不肯潜心学问、钻研经典,楚擎峰不由得微微叹息。
“罢、罢,不提这些。”他很快收敛了情绪,话锋一转,“你父亲信中说,绢儿在壶州不仅熟读四书五经,还精通女诫和列女传,甚至能背诵论语全文。我原还不信,以为小小七岁女童,如何懂得这许多?今日一见,才知你的确天赋异禀,且对君子之道颇有研究啊。”
楚绢微笑点头,心中却暗忖:她会背论语只是因为它相对简短,而且上辈子已经学过不少,并非真的有多么喜欢这些束缚人心的教条。
楚擎峰指节轻轻叩了叩光洁如镜的紫檀木案几,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人心:“既背得全文,可解其中‘君子不器’一句?”
楚绢心中一凛,暗道:这便开始考校学问了?
她不敢怠慢,垂眸思索片刻,先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起身后道:“回先生话,学生以为:器者,形也,是具体的器物,有其固定的功用和形状。君子不器,是说君子不应像器具那样,被外在的形制或世俗的期望所束缚,而应追求更高的精神境界,不拘泥于方圆,不被外物框定。”
她一边说,一边缓步走近案前,伸出纤细的食指,虚点在案上的端砚上。“譬如这砚台,其本是研墨之器,但亦可用来压书镇纸,甚至在紧要关头作为防身的武器。再如这狼毫笔,可用来写小楷,工整细致;亦能挥洒泼墨,画竹石山水,描绘万千气象。
“器尚且如此,更何况人?虽说君子有道,可人若只知固守一隅,便失了生机与变通的可能。所以弟子以为,不拘方圆,方能成大事。”
楚擎峰听罢,抚着胡须,仰头大笑:“好个不拘方圆!自天下尊儒重礼,代代士人皆以守礼持身为君子之道,严谨有余,却也渐渐将礼法变成了束缚自身的绳规,甚至是难以挣脱的枷锁。”
他那爽朗的笑声在书斋中回荡,却在下一刻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楚擎峰的目光沉静下来,带着一丝深沉的忧虑:“可你知道,我为何独独考你这句?”
楚绢心中一动。原著里曾隐晦地提过,楚家曾因过于拘泥于祖宗成法和礼教,而拒绝了当时颇具革新精神的变法派主张。
虽然书中并未明确交代最终的下场,但作者的言语间,却隐隐透露出不认可和惋惜之意。
楚擎峰此刻提及,恐怕不仅仅是在考较她的学问,更是在暗示家族积弊,以及他自身在变法派与守旧派之间艰难抉择与内心的挣扎。
“族长是想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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