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渡》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影原本还在看手臂上打的那个结，精巧别致，她伸出手碰了碰。
而楚清河的这句话一出口，却让她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楚清河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放下牵扯住门帘的挂钩。
“阿影曾经问过我很多事，但是我都没有和你说，那现在，我全部告诉你，好不好？”
他说的是问句，但是语气却极其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不知为何，林影看着楚清河，没由来的心慌。
她别过眼去，没有看他一步步走向自己。
“既然清河不想说，不告诉我也好。”
“从前不想说，但是现在想说了。”
楚清河的态度有些坚决，他褪下自己手腕上的银镯，牵过林影的手，戴到她的手腕上。
林影不解地看着楚清河，“这是什么？”
楚清河没有叫母妃，而是改口说：“这是我阿娘给我的，她和我说，如果以后遇到心上人，便将这个镯子给她。”
林影抬手的动作一顿，想要将镯子取下来还给楚清河，但她的左手无法用力。
她将手腕放在案几一角，想要借力取下，却被楚清河按住手。
“我不能收下这镯子，清河，我不配作你的心上人。”
“为什么不是？我的心上人自然是我来评说，阿影为何要妄自菲薄？难道阿影不喜欢我吗？”
楚清河扯过林影的手，她的手腕方才磕在案几上，显得有些红，他心疼地转过她的手来，轻轻抚摸过那道红痕。
林影张了张口，却又无措地闭上，她实在是无法说出那句话。
她并非男儿身。
她要怎么开口才能告诉楚清河，她并非男儿身。
方才还晴朗的天忽然阴沉下来，营帐中的光线也变得晦暗。
林影听到外面刮起了呼啸的风。
“阿影，有些事情我本不想和你说，但是，我不愿骗你，我想告诉你实情。”
楚清河仍然牵着她的手，他的手掌细腻而温暖，包裹着她。
林影仍是不敢抬眼，她扯出一抹笑，“如果清河有事要做，便去做吧，不必让我知道，也不必顾及我。”
“但是我在乎阿影。”
林影勉强地笑了笑，“昨日你晚上去见暗卫，我听到了，我不知道你和沙摩在密谋些什么，但是只要不是对朔北的百姓不利，我都无所谓。”
楚清河的手一紧。
她知道？
那她为何还要忍着剧痛，来不及去包扎一下便来找他。
像是看出了楚清河的疑惑，林影解释了一句：“我以为你会带着人一起去的，但是我的亲兵告诉我，你一个人跑去了，我担心沙摩又出尔反尔，仍是放心不下，所以跟过去看看。”
原来如此。
楚清河苦笑了一声，原来她都知道，但是她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阿影不担心吗？”
林影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眸黑漆漆的，像是月黑之夜的天。
“清河是公主，所以我相信你。”
楚清河摇了摇头，“你不该相信我的，阿影，我也不过是一个为了自己利益斤斤计较的普通人罢了。”
他松开林影的手，低头看了看她手腕上的银镯。
“阿影，这个镯子，你留着吧，剩下的话，你听我说，可好？”
林影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了一眼，那个银镯上的花纹繁复，像是描绘着什么。
她想了想，没再坚持，而是将脖颈间一直佩戴的玉佩取了出来，递到楚清河手中。
“清河，你也拿着这个，这是我阿爷给我的，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听你说。”
楚清河握紧了那一块玉，通体温润，还带有林影的体温，他站起来，背对着她，开口问道。
“上次我问阿影，为何这个世道上，女子就该是柔弱的、低人一等的，就天生不该做除了嫁人生子之外的事情，甚至连读书习字，也要被称一声女子无才便是德，阿影有想过吗？”
营帐外的风声倏然变大，夹杂着飞沙滚石的碰撞声，跌撞在矗立着的旗杆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林影抬眼看着他，他的背看起来有些瘦削，但肩膀挺阔，立在那里亭亭如松。
她的脑海中在想楚清河的问话，却也忽然想到，不怨楚清河瞧不上他的皇兄们，他本身就已经足够卓越。
“我想过。”
“想的是祖宗家法吗？”楚清河突然回过身来，言简意赅地问道。
林影一愣，仍是点了点头，说道：“是，但也不是，女子就是天生不如男子，所以祖宗家法这样定下规矩，倒也没有错。”
“为何天生不如？”
楚清河上前一步，逼问道。
林影静坐在床沿，沉下肩膀。
她曾经有个哥哥，只是早夭，而林影此名，也像是在说，她这一生不过是哥哥的影子，她要充作哥哥的样子，顶着哥哥的性别，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三军面前，指挥着他们奔赴沙场。
如果不是哥哥早夭，或许她也不会被推到如今的位置上，而是和宋嬷嬷、银环一起学着女工之类的物什，等到阿爷回府，偶尔带她上街去玩。
“因为，女子本就不如男子，力气不如。”
“只是力气不如，还有呢？”楚清河一改从前伪装出来的温婉，厉声逼问道。
他的声音穿过了飞沙走石带来的碰撞声，直达林影耳旁。
“除了力气不如，还有什么不如？”他问，“甚至我也不认为力气是不如的。”
林影的力气确实不如陈禾大，却能和王叔相当，分明是后天可以改变的结果，为什么只看到了天生一事。
林影怔怔地看着楚清河。
他分明还是从前的装束，连画的眉都未变，但他口中说出的话，却好似变了一个人，让她觉得陌生。
“阿影，你听着，我从来不觉得女子就是不如男子，我也不喜欢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就好像只是生成了男子，便能够高人一等，真正高人一等的，是你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而不是你的性别。”
“所以阿影，我想要同我的皇兄们一起争。”
“争什么？”林影下意识问道。
楚清河静了一瞬，粲然一笑，掷地有声。
“争那个天下至尊的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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