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请!”
温泽手持拂尘,一身道袍落落如雪,在阮显的带领之下,慢慢的穿过恢弘的地道,来到了碧落宫。
却见谢宵负手而立,眼前一个硕大的水晶冰棺,勉强看清那里面躺着的白衣女子,眉眼是那样的熟悉。
天下人或许会以为,那位得陛下一时之爱的苏昭仪早已经身归黄土,葬入了妃陵,谁都不想过她在香消玉殒之后,遗体竟然被谢宵藏在了正阳宫的地下,夜夜相伴。
“贫道参见陛下。”
温泽还未行礼,就被谢宵亲手扶了起来:“法师不必多礼。”
“谢陛下。”
谢宵转身看着冰棺里长睡的佳人,黯然道:“世人皆以为朕追求长生不老,却不知道朕真正想要的是起死回生术。”
温泽看着他,他与他一起长大,却从未看明白他。
就好像现在这般,世人只知景帝崇尚黄老之术,求仙问道几近痴魔,此番不远千里召他入宫,是为长生之术,宸宫众人却说陛下召他进宫,是为降魔驱鬼,解梦魇之扰。
但其实谢宵召他进宫的真实目的,就是要他想方设法,让水晶棺里身死三年之久的苏昭仪起死回生。
温泽去正阳宫前,梁雁鸣突然拉住他的手,抬眸:“你,不要去。”
他转过身,紧握住她的手:“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让你真正还阳!”
做鬼这么久,她当然知道起死回生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更何况她六年前就已经被挫骨扬灰,生死这件小事早就置之度外。
“只是谢宵向来多疑……”
温泽倒是没有半分的顾忌:“我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谁会相信六年死在战场的云麾将军,竟会摇身一变成了陛下身边的‘护国法师’?”
她嘱咐:“那你多加小心。”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都无法从他身上找到一丝往日的痕迹,谁能想到昔年成王府那个金戈铁马,快意恩仇的小世子,竟然会变成出尘若仙,手无缚鸡之力的道长。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容颜大改,面目全非,想到这些她只觉得揪心的疼。
夜深人静,当整座宸宫被黑暗所笼罩,她也被困在梦境和回忆的泥沼中,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的大婚之夜。
最尊贵的明黄,最鲜艳的大红,吉祥如意的百子千孙被,远处那一双龙凤花烛摇曳晃眼,她的心却好像是跌入了冰窟窿一样。
他一步步的迫近,是以命令的口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是第一次见他穿大红色,美玉一样温润的颜,却被这身红色衬得风流醉人,莹莹生辉,她没了平时的闲情逸致去欣赏,却因他眉眼间的狠戾冷酷而胆战心惊。
殿内伺候的女官女史、嬷嬷婢女都被他呵退,盖头是他随意扯掉的,合卺酒的酒器也被他砸了出去。
“谢宵,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怎么现在连夙兴哥哥都不叫了是吗?”
“不要,不要这样……”她拼了命的摇头。
“你我早已敬告宗庙,昭告四海,如今你已经是朕的皇后,你还想找哪个男人来救你?”他将她放在掌心视为珍宝,千般疼爱,百般呵护,可是她呢,又是怎么对他的?
一千句一万句的解释梗在喉间,慌乱间她说出来只有一句:“没……没有,我没有!”
他似乎是厌倦了这种解释不清,你追我赶的游戏,她本该是他的妻,已经是他的妻,他还有什么好顾忌!
“我和敛疏哥哥从来都没有!”他们之间一清二白。
散落一地的瓜果桃仁,合卺酒的玉壶摔成了碎片,他和她的喜袍一起扔在地上,被淌了的“春庭雪”浸湿。
还有他精心准备的桃花酥,现在也被扔在了地上。
整个正阳宫,除了那一双燃到底的龙凤喜烛之外,那还有半点洞房花烛夜的影子。
这本不是皇室婚嫁该有的规矩。
关于大婚她本不想铺张,只祭祀宗庙,昭告天下即可,他们两个人只同民间的小夫妻那般小打小闹就挺好,但他却不肯委屈了她,说无论皇家,还是民间,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依样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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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鬼的这六年,一两年混沌,三四年疯癫,到这五六年心也静了。
跟那些转世投胎的魂魄不同,她甚至连牛头马面都不曾见过,初初魂魄被那棵槐树镇压在胭脂井底,后来不知为何散落的三魂七魄重新聚齐,她便开始在宸宫里游荡。
去了很多未曾去过的地方,知道了很多埋藏很久的秘密,当然也见过各种死法奇特,丑陋孤苦的亡魂。
真的变成了鬼,才发现自己着实天真,她连他的正阳宫都进不去。
后来一个前朝冷宫里,去世差不多百年之久的太妃,见她执迷不悟又着实可怜,口传心授教会了她“入梦”。
也许是因为那夜他恨得太深,她痛得太重,两人皆为魇魔所困,无法挣脱,陷于无限循环往复的梦境当中。
自此经年,夜夜“良宵”,红烛高照,却不亚于身处无间地狱,回回剜心,次次凌迟之痛。
她怨念凝结,魂化子规,虽然生了这一双翅膀,却因那棵百年槐木镇压之故,始终都飞不出这宸宫,只能徘徊在正阳宫与紫仪殿之间。
后来等她再睁开眼睛,人已经身在千里之外的玉溪山了。
“今日,为何笑得如此开怀?”
寻常里她见温泽,虽然清雅出尘,仙风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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