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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无尽夏(二)

小说:

明珠在怀

作者:

云莳

分类:

古典言情

以为要屈打成招,沈怀珠暗自思索该如何着人寻来如娘相救,却在听到问话时愣住,“国舅爷?”她满头雾水,在极短的时间内从对方的表情里读出一丝犹疑,若她当真认得,似乎便能脱身。沈怀珠当即点头,肯定道,“认识,我们是志趣相投的好友。”

绯衣男子眸中狡黠闪过,道:“国舅爷的好友怎会贪财害命,快,放人。”

稀里糊涂松绑,被放出衙门,沈怀珠恍惚做梦。指间疼痛灼烧,水葱般纤细的手指泛红,微微肿起,她吃力地活动几下手指,确定只是些皮外伤,没伤到筋骨,才抬步欲离。

今日的事仓促莫名,不分清红捉她下狱,又玩笑般断她无罪开释。还有什么国舅爷,种种迹象都奇怪的很。她隐姓埋名,尽可能和从前割席,当是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眼下一闹,她的心高高悬起,此地或不安全,往后行事更要小心谨慎。

鄞州曾有桩密辛,待考举子围堵府衙,泼墨扔砚,把时任知府当场砸的头破血流。

其中一位,便是沈怀珠父亲的学生。

沈家灭门当夜,父亲收到一封来自鄞州的书信,独身反锁于书房,久坐窗前沉思不语。隔着朦胧窗棂,沈怀珠看到他似是下定什么决心,起身走到书案后,提笔挥毫,封好后,秘密遣人送了出去。

她偷看过,信上唯有四个字,老师救我。

有记忆起,父亲便是陵县的县令,许多年仍是小小的芝麻官,所以他座下的学生并不多,只有两个。

居于鄞州的,则只有一位名唤宋世文的儒生。

收到他的求救信,灭门之祸就接踵而来。很难说,这其中没有关联。宋世文究竟遇到何等危难需千里求救,这封信又为何足以将全家灭门,沈怀珠满腔疑问,亟待解惑。

然而千里迢迢来到鄞州,她百般打听,都没有关于宋世文的消息。直至她遇见一位不会说话的老妪,听到宋世文这个名字,忽然激动起来,咿咿呀呀跟她比划些什么,又把她带到香云楼,指着楼外悬着的芙蓉花牌,示意沈怀珠去寻她。

几经波折,她探得宋世文曾是芙蓉的入幕之宾。

可她提起宋世文的名字,向芙蓉旁敲侧击,对方却脸色微变,冷冷地将她赶走,不肯透露半个字。便是在她登门后没几日,芙蓉受了惊吓,罹患离魂症,又迅速殒命。偶有一桩可称巧合,桩桩件件便是有鬼。

两名皂吏急慌慌地抬着蒙白布的担架,骂骂咧咧的往青华山的方向小跑,“去去去,赶紧起开,别挡爷的道。”

沈怀珠正入神思索,全然没注意身后来人,冷不防被撞了个趔趄。她不悦抬头,一角松绿披帛从白布底下露出,闯入视线。

是芙蓉。

擦身而过的瞬间,有东西颠簸掉落,小小的,似乎是个玉佩。沈怀珠趁人不备,迅速捡起,紧紧握在手心里。皂吏匆匆远去,背影消失于街角,她才缓缓摊开手指,看清究竟是何物。

多年前,母亲还在世的中秋,全家还算是和气团圆,能坐在一起赏月,吃月团。适逢父亲座下的学生登门拜访,其中一个,腰间佩着一枚白玉锁,小小的,精巧可人,这人便是宋世文。

而他腰间的白玉锁,现在正静静躺在怀珠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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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官驿。

作大理寺少卿装扮的男子前脚刚踏入大门,便从袖内抽出折扇,抬手挡住身后紫衣侍者的去路。

“做什么?”裴容青闪身,嫌弃地拍开陆清执拦路的折扇,抬脚往书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陆清执贼兮兮地凑上来,意味深长地笑,“相识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对犯人手下留情,才上拶子,就迫不及待撤下来,还要找借口放人离开。怎么,对人家姑娘一见倾心了?”

裴容青面无表情,“……”他不止一次觉得,陆清执留在他这小庙里做主簿实在屈才,整日流连烟花女眷间乐不思蜀,哄人的瞎话张口就来,如今更是在编话本上崭露头角,胡乱编排的本事大有长进。若有个戏班子肯聘他写些本子,恐怕他早名扬天下,成为最炙手可热的话本先生了。

见裴容青不语,陆清执逗他的兴致更浓,“话说回来,沈姑娘容貌的确出众,和你正是相配。可惜拶子是你命人用的,倘若人家知晓你这般不懂怜香惜玉,定会恨的咬牙切齿,更别提心动。”说到此处,他当真生出几分惋惜,“哎呀,本是檀郎谢女一双佳人,现在恐怕只能成怨偶喽!”

裴容青止步,“她出身眉山,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听到“眉山”二字,陆清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顿住,疑惑道:“据我所知,眉山的探子多为男子,寻遍整座山恐怕都找不出几个女子来。况且,我仔细瞧过,她不会武功。”

裴容青静静地望着他。

女子,不会武功,眉山。

脑内电光石火,陆清执的脸色骤变,“你是说——?”

裴容青神色凝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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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笼明。素来鲜无人烟的青华山传出窸窣的脚步声,轻轻浅浅,踩在未化去的残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动静。

“阿姐,我们当真要去吗?”阿云背着个半人高的竹篓,跟在女子身后,顺着布满荆棘的小径,步履不停,往林子深处走去。她缩手缩脚,惊恐地张望着不见前路的密林,想到目的地,犹豫再三,壮着胆子,还是悄声问出口。

专心赶路的青衣女子停住脚步,简单思索后,取过阿云肩上的背篓,道:“你原路返回,到入口处找个地方等我。”

此行本不欲带阿云,又担心她孤身留在破庙里会有危险,才无奈将她一并带来。眼下马上要到地方,恐怕阿云瞧见会更承受不住,这里离那儿不远,相对安全。

阿云环顾四周,黑漆漆一片,时不时还有不知名动物的嚎叫声。

“不,我不怕,阿姐。”她咽了口水,觉得还是跟着阿姐比较好。

沈怀珠再次确认,“你确定要随我同去?”

阿云连连点头。

“好,等会儿到地方,无论看见什么,你都不可出声,否则你便不要再跟着我。”

女子的话如雷轰顶,她忙闭紧嘴巴,不敢放出丁点声响。周围又静下来,只有细微的踩雪声。

阿云偷偷抬眼,望向前头寻路的女子,脑子里胡乱想。单论相貌,阿姐实在是一等一的美人。肤若凝脂,皓齿朱唇,一头浓密乌发简单扎成麻花辫,随意垂在肩侧,水绿色的发带将她衬得清丽出尘,比她幼时见过的花魁娘子还要貌美几分。然而抛开长相,阿姐的性子实在是冷的像千年不化的寒霜,少言少语,淡漠毒舌,不爱和人打太多交道,寻常女子喜欢的胭脂水粉,绫罗衣裙更是半点也不喜欢,整日里只穿水青素白的布裙。

外人瞧着,恐怕会觉得阿姐是个极难相处的人,阿云却不这么觉得。她能全须全尾站在这里,都是阿姐善心,救她于水火。虽然阿姐嘴上常常冷冰冰,但她心里柔软的很。

沉浸在胡思乱想里,阿云全然没注意前头的人突然止步,一下没反应过来,生生撞了上去。在她下意识惊叫出声前,有只手已然捂住她的嘴巴,强行消声。

沈怀珠迅速拖着阿云藏在落满雪的枯树后,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女孩别发出声响。

蓦地,静谧林间响起计微不可察的脚步声,瞬息千里,在林中疾速穿梭。

“处理干净了么?”林间响起略带沙哑的男声,刻意压低声线,但怀珠依然听得出,这是个约莫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银霜月色,轻笼着凹凸无序,杂草丛生的荒地,凄凉悚然。

细看便知,这是一片乱葬岗。

怀珠悄悄侧身,露出半只眼睛望去。阿云一动不动,紧紧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动静,只有眼睛不停转动,不安地观察着四周,又落回沈怀珠身上。

发号施令的中年男人身影模糊,隐约只瞧得出大腹便便的轮廓。

黑衣人分散在乱葬岗各处,低首搜寻着什么。很快好像找到东西,几个人围聚在一处,蹲着翻找了半晌。大约半柱香的时辰,他们回来复命,中年男人为首的一群人匆匆离去。

沈怀珠始终藏在原处,屏声静气,瞧着他们身影消失,她停留片刻才谨慎地走出来,立在月光下,瞧着狼藉不堪的乱葬岗。

她取过阿云肩上的背篓,低声叮嘱道:“找个地方藏好。”话音才落,她毫不犹豫地踩进尸骨堆里,循着黑衣人的踪迹找到他们片刻前的滞留处。

松绿色的软烟罗只剩半截,扔在草席外头。躺在席子里的美貌女子,血肉模糊,面目难辨,遭到开膛破肚后,唯有肩头的芙蓉花刺青表明她的身份。

仔细翻找过,干干净净,毫无所获。

几次三番,足以证明怀珠现在所查的方向没错。只是这背后究竟暗藏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竟值得大动干戈到毁尸灭迹的地步。

那张阴柔面容又浮在眼前,怀珠难免有些恼怒。能唤作内官,显而易见只有皇宫大内的太监。即便是和举子闹事有关,也犯不着让宫里的太监带着金羽卫,千里迢迢跑到陵县灭门一个小小知县。九品的芝麻官,再如何也掀不起风浪,何况是几十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样被抹杀。

再看尸骨未寒的芙蓉,怀珠努力平复心情,俯身捡起染血的半截披帛。人死了都不得安生,想来在芙蓉身上,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

蓦地,卷起一阵冷风,吹的人骨缝生寒。下一瞬,脚腕处突然传来冰凉触感,有个东西正紧紧攥着她的脚踝,顿时惊的她寒毛直竖,陡然激灵!视线下移的刹那,怀珠手心翻转,纤细银针泛起寒光,准确有力地刺向脚边的方向!

“痛。”微弱的呼痛声响起,怀珠脚踝的触感瞬间卸力。

低头,身着血污囚服,浑身瞧不出半分人样的东西躺在她脚边,双眼微睁,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救,救我。”

沈怀珠瞥了一眼他身上被血浸透的破烂衫,血腥味直逼天灵盖,闻着实在有些反胃。她收回目光,利落地跨过男子,往乱葬岗深处摸索去。

“阿姐,阿姐,这有个人还活着——”阿云不知何时跑过来,小声唤道。

沈怀珠转身,瞧见阿云正蹲在那儿查看男子状况,“你想救他?”

阿云点点头,哀求道,“救救他吧,阿姐。”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便胡乱救?”怀珠皱眉道。她不是热心肠的活菩萨,没有普度众生的佛光,退一万步讲,刚才没有出手把这人送上西天,已是做好事不留名。

阿云失落地垂头,“大黄死的时候,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每次梦到大黄,我都会想,要是它跟着我一起逃出来就好了。”

“……狗可以,人不行。”怀珠依然拒绝,全无商量余地。

奄奄一息的男子手指微蜷,气若游丝地咳了几声,嘴角渗出几缕血迹。阿云就在旁边,小小女孩儿哪里见得这般场面,想起血迹斑斑的大黄,终是没能忍住,泪水夺眶。

怀珠早就没管身后的人,仔细地又摸索过一遍,确认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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