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愿身边的护卫,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交替。
所谓“黑手党的精锐部队”,不过是一个身形瘦削、轮廓凌厉的青年,肤色病白,黑发如鸦羽般垂落耳侧。如果忽略那双野兽般锐利的眼睛,乍看之下,甚至透着几分病弱。
他像一道稀薄又凝重的阴影,跟随在江愿身后半步之遥。那种存在感极其奇特,既强大得令人无法忽视,又能在必要时隐匿得无声无息。
于是,当江愿重返白兰馆校园,无数黏密的、混杂着探究和审视的目光扑向她,最终都沉入了身后那道无形的黑洞中,纷纷退缩、溃散。
偷拍的手机会在举起的瞬间,因机主瞥见一双野兽般冰冷的眼睛而惊惧地坠下;跟踪者的脚步声,总在靠近前就离奇消失在街角;塞进鞋柜的匿名信,更是在她触碰之前化为齑粉。
江愿后知后觉地发现,在无人察觉的瞬间,这人风衣下摆化作数道狰狞的黑色兽影,悄无声息地恫吓了所有犄角旮旯的恶意。
价值五十亿的顶级异能者,业务能力一定是极好的,远比那些能被甜点和撒娇轻易收买的保镖棘手百倍,并且过于敬业——父亲说,让他监视她和太宰治继续接触,他也确实在物理意义上,优秀地践行着这个任务。
在一次难得的通话里,江愿跟太宰治委婉地提起了他的存在,暗示眼下只能维持线上联络。
太宰治并未不悦,反而语气轻松地透过听筒安慰她,甚至为他人开脱:“或许垂耳兔先生没有坏心思,只是在发呆呢?”
太宰治非常喜欢“垂耳兔先生”这个外号,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地沿用了下来。这个漂亮青年总是那么宽容,仿佛不知道人心可以险恶到何种地步。
垂耳兔,或者说芥川龙之介,是非常险恶的。
其他时刻他尚有分寸,唯独只要和太宰治发消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就会瞬间变得尤其炙热又专注,牢牢钉向她的手机荧幕。他的目光可能出现在各个隐秘的角落,带着某种极端情绪下的克制,像是野兽在吞咽呼吸,像是火焰被压进冰层之下。
江愿被他监视得瑟瑟发颤,非常担心这个神通广大的黑手党会顺着网线,把她和男朋友的聊天截图整理打印,递到父亲的办公桌上。她更怕雾岛财团和港口黑手党,会给她那在私人侦探事务所规矩上班、宽容善良的男朋友带来麻烦。
然而,整件事的走向,在不久后迎来意外的转机。
彼时,她正在管弦乐团的排练室里为大提琴调音。她心思不属,既烦恼着如何摆脱难缠的芥川君,又被另一种更细微、更磨人的情绪所困扰。
抛开外部矛盾,太宰治本人也是个极其捉摸不定的恋爱对象。
不能见面的日子,总是会暴露关系里最细微的缝隙。他就像一场潮湿的海雾——温柔、缱绻、令人沉溺,却在她伸手想触碰的那一刻悄然散去。他拥有令人窒息的洞察力与掌控他人情绪的本领,只要他愿意,只需几句轻描淡写的问候,便能让她整夜都想他,但他总没那么有空。
太宰治从不主动发消息,沉默起来时像是从整个世界悄无声息地离线,常常几天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串静静躺在屏幕上的未读消息。
当前的聊天记录悬停在24小时前,是她发出的一张寄托着少女期许的自拍,一根初春筑巢的小鸟衔来的最漂亮的羽毛。这张精心雕琢的照片,同步发到ins上,已经有几万人点赞,却唯独缺席了最想等到的那条回复。
江愿将这归结于侦探社的工作过分繁重。
或许是在破解某个困扰了警方数周的连环谜案,又或许是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与穷凶极恶的罪犯周旋。就像前夜港口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新闻语焉不详,但在她看来,那必然是太宰先生为了守护横滨的和平,而不得不采取的、激烈又悲壮的手段。
“江愿,这是今天的信。”
温和的女声在身旁响起。
江愿侧过头,同部的小提琴手江藤花音向她走来,手里拿着一摞粉红色情书。不远处的角落,正在擦拭长笛的夏川清见微不可察地抬了下头。
“你今天好像盯着手机看了好久。”花音弯下腰,将信封放在她膝上,半真半假地调笑道,“是在等男朋友的回信吗?”
中提琴手七濑诗织也凑近,促狭地眨了眨眼,压低声音:“新闻上说,你男朋友前天在港口炸了两个仓库呢。”
“嗯,”江愿语气里染上真实的同情与心疼,她想象出太宰治满身硝烟,疲惫地靠在墙边的模样,不禁又补了一句,“他工作好辛苦,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呃……是他炸别人,他怎么会受伤呢?”
江愿仿佛没听到,轻轻叹了口气,将信封放在一旁。几秒后,身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信封便被原地销毁。
“咳、咳咳!”身后不远处,是芥川龙之介刻意压抑的咳嗽声。
江愿侧脸望向那道寸步不离的黑色身影,不免有些迁怒:“芥川君,你不用白费力气。我爸爸已经去欧洲开会了,半年内都不会有空管我和太宰先生的事。你想告状,也得等他回来再说。”
“雾岛小姐,”芥川的声音冷硬如铁,“在下并非想要告状。”
花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芥川挺拔的侧影。他沉默而冷峻的气质在周围一群穿着校服的少年中显得格格不入,却也因此格外醒目。
她若有所思地托着腮,忽然凑近江愿,小声问:“芥川君长得真好看,不比宗原君差,你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普通人对异能者多少都有点滤镜,只是他们通常出现在不容接触的场合。但芥川这段时间频繁出没在校园内外,虽然表情写满生人勿近,但不免让人生出一种“他只是沉默寡言,其实一点都不危险”的错觉,惹来不少女生轮番打听。
江愿不想打击好友的积极性,但一想到芥川那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港口黑手党本职,随便一查案底可能就比人还高,于是她眨了眨眼,凑近花音耳边,十分郑重地悄声说:
“他喜欢男的。”
几乎是同一秒,芥川咳得更响了。
“……啊?”花音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神情复杂地收回了爱慕的视线。
但少女的兴致总是来去自如,下一秒她便丝滑地换了个话题,“对了,江愿,你男朋友——就是太宰先生,你知道他的异能力是什么吗?新闻里都没写呢。”
这个问题,结结实实地把江愿问住了。
她在对方满是期待的视线里,窘迫地垂下长长的眼睫,手指迟疑地在空中比划着:“大概是……这么点一下,然后……触手就会,唰地一下——消失了。”
“唉?”越解释越困惑,“那是什么?”
“「人间失格」。”
隔着一小段距离,芥川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像一枚冰块投进火炉,“太宰先生的异能力能将一切触碰到的异能无效化,是非常特殊的反异能力。”
江愿对上芥川的视线,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看到他极轻地翻了个白眼。那动作轻得几乎称不上失礼,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的嫌意,仿佛在无声地指责,她对太宰治竟如此一无所知。
“哇,听着好厉害,”花音不明所以,只是单纯地感叹着,“那和芥川君你的异能力比起来呢?”
嗡。
就在这时,江愿放在膝上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几乎是同一瞬间,不远处的芥川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那件黑色风衣的口袋里,似乎也传来了一声极其相似的、被压抑的震动声。
她的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但这个小插曲并未打断芥川的回应,他身上腾起一股冰冷暴戾的气息,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他一寸一寸地转过头,灰色的眼睛牢牢锁定花音。
“愚蠢至极。”他一字一顿的声音从肺腑里碾磨出来,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热与敬畏,“在下的异能,岂能与太宰先生相提并论。”
“……”倒也没必要这么生气。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花音和其他几个凑热闹的部员被他骇人的气势吓得噤若寒蝉,尴尬地笑了笑,立刻找借口作鸟兽散。
嗡。
手机又震了一下。江愿划开屏幕,赫然是两条来自“太宰治横滨后援会”的群消息推送。
正当她准备锁屏时,一个念头闪电般击中了她。她猛地抬眼,果然看到芥川又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像是在调整口袋里手机的位置。
江愿迟钝地有些咂摸出一个荒诞的念头,点开这个五百人后援会群聊,在输入框里打下一行字。
@念念:“请问有哪位姐妹有前天港□□炸事件附近,太宰先生的高清照片吗?非常感谢!”
嗡。
第三次震动声如期而至,铁证如山。
江愿的目光精准地投向芥川,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灰色眼眸骤然一缩,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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