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绡轻曼,墨香自闻,缥缃琴上阁。本是舞文弄墨,堪比沙场烽火,怎得席上美人卧。
时枫负着手,浓眉紧蹙,听隋太医絮絮叨叨,“夫人脉象凶险,涣散不收,浮而无根,至数不清。主元气涣散。为阳虚不敛,气血耗散,脏腑精气衰竭……”
“说重点。”男人渐渐失去耐心。
隋太医掏出手帕,擦拭额首细汗,“表散脉,内涩脉,下官一时难以定论……”
“你不是太医院的吏目?连诊脉都办不到,不如请早辞官归乡。”男人冷冷道。
也不怪隋太医诊断不出,苏绾体内植入七根银针,分散游走筋络之间,互相扰乱脉象。不知情之人,纵然扁鹊再世,亦难论断。
按律制,隋太医供职太医院,专门伺候皇城内的皇亲国戚。眼前却被半要挟半邀请至大理寺,给一平民女子看诊,行径十分荒唐,离经叛道。
而最不能忍受的,隋太医从业一十八载,竟看不出女子病理端倪。
老脸不能丢,隋太医心一横,胡诌道:“夫人脉象虚浮,实则并无大碍,不过是累了些,休息两日即可。下官方才不敢论断,只因吏目职责在身,不好妄断虚言,须谨慎处之。”
时枫全然不信他的胡诌八扯,他四处拉关系找到太医院,强行请出吏目为苏绾看诊,谁知请来一位“全不知先生”。
即便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人,也能看出来不对劲。她浑身冷汗涔涔,身体微微颤抖,额头发着高烧,时不时地冒胡话,任凭人捶打呼唤,却怎么都叫不醒。
时枫懒得再与隋太医掰扯,“两日之后,如果她还不醒,本将军亲自上太医院,绑了你来给我当面解释。滚!”
他伸手一挥,遣散一干人等,独自守在塌前。
这疯婆娘,自作自受。
谁让她总跟他过不去,挖空心思算计他。他不过小施惩戒,叫她尝尝招惹他的滋味。可不知怎的,他并没有打完胜仗的畅快感,反而感到无边烦闷。这份烦扰,像爬山虎的藤蔓,弯弯绕绕,沟沟回回,坠得他的心,七上八下的乱。
她有什么错?
经过前番几次纠缠,他已经彻底摸清她的底细。娼妓一说毫无来由,全由一场误会。她本是贱妾庶女出身,少不了遭遇关于这方面的猜忌或谩骂。
春月坊一案,她扮作花娘骗了他三千两,只为拿回娘亲的遗物,一文钱都没落入自己钱袋。西街口一案,她又乔装算命先生,虽有敛财嫌疑,然而百姓很崇拜她,将她视为在世神仙。
所作所为,不过是想挣点嫁妆而已。手段虽肮脏了些,但也无伤大雅。可她却以一纸悔婚书,断送后半生的指望。没了温侍郎的庇佑,对于贱妾庶女出身的她来说,值得吗?
男人负在身后的手掌,青筋暴起,十指用力弯曲,似在发泄胸中愤懑。
“爷,属下找来救星了!”
忽然门外风风火火窜入侍卫晴雷,他一身狼狈相,曳撒袍子皱皱巴巴,袍角坠着泥点子。
为争取时间,时枫和晴雷分两路行动:时枫上太医院绑来了隋太医,晴雷则去京城寻访当地名医。二人打着同样的借口幌子:世子爷的小妾突发怪疾,昏睡不醒,寻医急救。
少年两步跨上前,兴奋难捺,“属下此去京城地下鬼城打探,不期而遇救世老神仙,传说医仙扁鹊下凡。然而属下求了他半天,老神仙不为所动。就在属下绝望临走之际,老神仙忽然又同意看诊了,属下赶紧请他来了,此刻就在门外等候。”
时枫犹豫一瞬,也未再细想,连忙请人进门。不多时,进来一位乞丐老道,鬓发须白凌乱,道袍衣衫褴褛,浑身臭不可闻。
时枫蹙了蹙眉,正要质询老道来历,谁知那老道伸手一挡,“施主莫要多言,先让贫道切脉。”
时枫咬了咬牙,侧身让路给老道。
待老道坐定,二指切苏绾的脉门,不消几回合,神色愈加凝重。
“怎样?”时枫迫不及待问道。
老道摇摇头,叹口气,半晌不语。
又来了位庸医,时枫刚想破口大骂。
“此女命运不济,恐遭人陷害,须逼出体内七根银针。其六根位于体表浅层,尚且容易挖出,余一根刺中肺穴,药物不可驱之,唯有刁钻法子。准备七两曼陀罗花,一瓮煮沸烈酒,再找一把锋利的匕首。”
寥寥数语,在男人心里炸开锅。
七根……银针?
狗日的,他被苏家摆了一道。
然而老道不给他警醒忏悔的机会,干枯手掌攥住时枫的手腕,“既是你的小妾,想必你对她情深意重,我这刁钻法子,须你亲自动手实施,你可愿意?”
男人凤眸沉了沉。
「
浮生若梦,梦回前世。秋杯浸菊花,黄叶殿前霜,乍暖还寒,最难将息。
温宅大宴宾客,庆贺温如初新近入阁,普天同庆,京城权贵悉数在席,场面热闹非凡。
唯有时枫,因性子孤僻,素来厌烦交际,一个人躲进庭院凉亭,看庭前落英缤纷,默默举杯自饮。
忽然一抹倩影,罗裙翩跹,飘然映入眼帘。
时枫瞥了一眼,“温夫人,恭喜。”
“啊!”苏绾吓了一跳。
回眸望去,认出时枫来,她抖了抖单薄身体,强作镇定,端袖福身道:“见过时将军。”
态度矜持而陌生,全然不似认出救命恩人的模样。
自那日落水之后,时枫一直未得再次见她。他派人四处打听,然而反馈的消息,却是晴天霹雳。
他不相信,那些荒唐至极的举动,出于她自愿。
时枫掀眸睇向苏绾,似一瓣破败残花,萧萧肃肃,夹杂廊柱缝隙,苟延残喘。心中顿时升起无限怜爱,不断弥漫扩大,紧紧包裹住那份想要庇护她的心情。
苏绾起身想走,却被时枫叫住:“他,有没有为难你?”
苏绾身子颤了颤,面容悲戚惨淡,停了一息,咬牙道:“夫君对我恩爱有加,我不知将军在说什么。”转身急急走了,唯恐被人看见。
目送那抹倩影消失于长廊边缘,剩下时枫独自迎风嗟叹。
这朵鲜亮的花儿,如果交到他手里,必不至落得这般凄凉。
待那抹身影拐过廊角,时枫听到一声训斥,与低低啜泣。
“绾绾,你竟敢背着我,偷跑出来与男人私会!”
」
心中苦楚汇聚,又骤然爆发,打破白日长梦。
“爷,你醒了。属下去叫老神仙来。”晴雷守候时枫多时,见他已苏醒,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不知是做梦的缘故,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令时枫感到心脏钻心地疼。他捂住胸膛,咳嗽几声,强行坐起身,盘膝打坐调息。
梦里因缘际会,令人唏嘘叹息。
她错在认识他罢。
“施主感觉如何?”老道弓着腰,背着手跨进门。
时枫瞥了老道一眼,“她怎么样?”
老道捋了捋参差不齐的花白胡须,摇头晃脑道:“经由贫道之手,拯救的灵魂千千万,却没有一条失败见阎王。然而此番胜负关键,皆在于刁钻法子,若那凶险一针不取,纵是医仙扁鹊再试,亦是枉然。施主对小妾一往情深,尽在这一针之下。”
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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