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归霁》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妹妹来都来了,一起吃晚饭?
耳旁的声音遥远不清,世界是黑白的,朦胧着一层光影。
苏稚杳望见熟悉的警署办案大厅,高墙悬着紫荆花警徽,模糊的视线里,徽底的“港区警察四个字,异常清晰。
眼前出现男人的脸,他是世间唯一有色彩的存在,五官很俊,唇红齿白,有着一双自然深情的眼睛,笑起来嘴角的括弧十分好看。
苏稚杳看到他伸过来一只手,笑着对她说。
“中西区警务处总警司,周宗彦。
苏稚杳小心翼翼,怕一碰到他就要消失了,轻轻握住他的手,带着低软的鼻音:“周……周sir.
“不是下属,是妹妹嘛,叫彦哥就成。
他轻笑,始终是初见时的形象,一张风流潇洒的俊脸,被那身帅气的警服衬得凛然,神情间,透着随时准备为正义牺牲的无畏感,叫人肃然起敬。
于是她莞尔:“宗彦哥。
别墅花园,他在她温甜的声音里,眸光轻敛了下,有短瞬的出神,陷入某种回忆。
苏稚杳眼睛一瞬就被泪雾蒙住。
宗彦哥,你当时,是不是又想怀栀了……
睫毛扑簌,眼皮一动,控制不住眨了下,他的人就不见了,画面如泡沫幻影,逐渐消逝。
梦醒后。
入目只有病房里,一片干净的白。
“杳杳,你醒了。小茸守在病床边,轻声问她:“十一点多该吃午餐了,要不要喝粥?
苏稚杳望着纯白的天花板,双目无神,她摇了摇头,眼睛又闭回去。
她在瑞士的医院已经两天了。
那日她是昏迷的,不知道他们在博维雪峰是如何得到营救,醒来后,就躺在医院里。
回到中国十个多小时的飞机,他们当时的情况受不住长途,只能在当地最好的医院,就近诊治。
刚清醒的第一时间,她就着急地拔掉输液针,跌下病床要去找贺司屿。
可是医院里没有他的身影。
后来是留下善后的徐界,告诉她,先生脱离生命危险,已秘密送往美国信任的医院,请她放心。
“先生的伤情需要绝对保密,否则会同贺晋先生那样,让人有可趁之机,苏小姐,请您理解。
这是徐界的原话。
苏稚杳理解,她当然能理解,她想要确认他平安,只是想要确认他平安,仅此而已。
虽然没能先见他一面但没有关系他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大为和里奥收到命令当日便从港区赶到瑞士分秒不离地守在她病房外面小茸也从京市赶过来。
徐界处理完所有事后去了美国随时和她保持联系。
当时来到她病房的还有主要负责这次行动的港区警察。
周宗彦牺牲的噩耗苏稚杳终究还是听到了。
她靠在病床上足足静止了两分钟一秒没绷住用被子盖住脸眼泪冲出来哑着声
所有人都面色沉重尽管身处如此职业见惯了生死离别还是有几名感性的警员忍不住背过身去默默抹泪。
年长的警官深深吸口气怀着沉痛的心情如长辈般拍拍她的头:“通讯和路面受阻警队赶不及设伏被他们提前潜入牧场旅游区抓人质阿彦是总警司他是一名优秀的警察不管那天的人质是谁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去救。”
她知道他会这是他的使命。
只不过因为她是贺司屿的女朋友匪徒才在人群中选择了她让一切都没有退路。
这两天苏稚杳很消沉。
她困在一个清寂的空间里眼不见天脚不着地四周都是灰色的虚空世界走不出来。
“我想出院。”
苏稚杳合着眼声音虚弱嗓子含着久未汲水的干哑。
小茸正思考着怎么劝她喝些粥闻言顺着话道:“杳杳多吃些身体好了我们马上就回京市。”
苏稚杳还是摇头。
不是要回京市。
她想去港区想去看看邱姨。
第四天苏稚杳出院她的身体机制基本都调节过来崴的那只脚也已恢复到能自己缓慢行走。
那天在等待去往港区的航班时苏稚杳收到徐界的消息说是贺司屿意识已经清醒腹部那一枪没有伤及要害慢慢调理就能完全康复。
苏稚杳终于放下心。
她又何尝不想去美国照顾他但他是贺司屿他肩上背负着整个贺氏就如同徐界说的要绝对保密他重伤的消息一旦透露出去招来的麻烦就不止是现在这么简单了。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不打扰不添乱。
苏稚杳回复徐界说请务必照顾好他让他好好养伤她这里一切都没问题。
十个多小时的航班后当晚
九点,飞机在港区落地。
苏稚杳哪都没去,径直前往周家别墅。
洋房的院子里路灯昏黄,望见这片青绿的草坪,整洁的户外茶区,还有玻璃花房里鲜活的植物……初来时,这里浸润在耀眼的阳光下,现在,它沉寂在深浓的夜色里。
景还是那时的景,却已是物是人非。
苏稚杳突然不敢进去。
她来前就已听说,邱姨那日得知周宗彦的死讯,承受不住昏倒,昨日才从医院住回家里。
苏稚杳在院子的铁门外站了很久,始终鼓不起勇气,指尖用力掐着手心,正想着,邱姨可能睡了,还是明日再来。
下一刻,听见一道低低柔柔的声音。
“杳杳?
苏稚杳呼吸一乱,蓦然抬头,留意到那道在昏暗中缓缓走近的影子。
隔着欧式大门,邱意浓的脸出现眼前。
苏稚杳气息微促,好半晌,才寻回自己的声音:“邱、邱姨……
吱呀一声,邱意浓打开铁门,挽住她胳膊带她往里走:“怎么在外面站着,快进来。
苏稚杳眼眶忽地一热。
走到光里,才发现邱姨清减了很多,那双眼睛很疲,瞳孔是灰寂的,河水枯涸般,没有了以往的清澈,想是这些天,心有郁结,终日以泪洗面所致。
可她却依旧那么温柔,从不怨天尤人。
“邱姨……她微微哽声,鼻腔忽然透不上气,喉咙里的声音堵住。
邱意浓握着她手,在手心捏了捏,或许是想笑,唇角牵动了下,实在笑不出来,于是柔声道:“不用说,我都明白。
过良久,她终归还是轻轻弯了下唇:“还好,你和阿霁没事。
苏稚杳眼睛更热了。
今夜晴,天气温凉时宜,邱意浓带着苏稚杳在户外的茶区坐下。
一盏落地庭院灯洒下一圈暖橙光,暗暗地照亮茶区,光亮晕染开,向四周融入黑夜里,院子里静悄悄的,蝉鸣声都轻柔了很多。
两人并肩,在长凳静静坐着。
心情都是低沉的,面色同样憔悴。
苏稚杳看着邱意浓,想起初见时,她一身旗袍温婉,笑容含着酒窝,到处都是她热爱生活的气息。
眼下,她侧脸消瘦,那样寡欢。
苏稚杳心脏一抽一抽地疼,想要道歉,想要安抚,想要抱她:“邱姨,我……
“宗彦的爸爸,曾经也是一名警察。
邱意浓突然轻声开口,望着一院静淡的夜景,眸光没有焦点,飘远到久远的回忆,略微出神:“每次出任务前,他都会写下遗书,后来执行任务与毒贩交火,在爆炸中牺牲了,没有回来。”
苏稚杳嗓子里像是咽着玻璃碎。
邱意浓敛下眼睫:“从宗彦决定承袭他爸爸警号的那天起,我就明白,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他是可以活下来的……”
苏稚杳颤音很哑,垂下头,陷入一种不懂为何是自己活着的困惑里。
邱意浓回过眸,看到她眼中的内疚和迷茫,抬起手,掌心落到她发上,轻轻抚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邱意浓说着,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柔:“活着的人,不应该有负罪感。”
苏稚杳听得心里越发难受,抬起头,眼眶很红,包着泪:“邱姨你骂我几句吧,我说不定还能好受些。”
邱意浓摇头,大约是前几日眼泪流尽了,此刻她平静下来,经历得多了,不知不觉心理承受能力也强了,她心里慢慢在接受这个结果。
“应该还是冬天的时候,有一天,宗彦回家同我说,他见到一个和栀栀很像的女孩子,哭和笑都乖乖的,很可爱,也喜欢弹钢琴。”
苏稚杳回想,那时应该是在警署。
他们第一次见面。
“宗彦说,他很想认你做妹妹,又见你和阿霁走得近,怕被误会他心怀不轨,就没说。”邱意浓不禁笑起来:“我跟他讲,你自己在心里想这想那的,倒是先问问人家女孩子愿不愿意……”
说着说着,她声音哽住,一滴清泪从眼尾,顺着脸滑下来。
静几秒,缓过一些,邱意浓接着慢声道:“我和宗彦一样,见到你,就想到了栀栀……栀栀出事后,宗彦没在我面前提过一句,可我知道,他一直都无法同自己和解。”
邱意浓抹去颊侧的泪痕,看着她,眼底倒映出一个宁静的世界:“你能活着,是他作为一名警察的光荣,我想,也是他最大的心愿。”
“可我不是怀栀,宗彦哥救的不是怀栀……”苏稚杳忍着哭腔,用力摇头,内心无法承受这份代价深重的感情,画地为牢,深深困住自己。
邱意浓说:“杳杳,他是把你,也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苏稚杳扬起湿漉漉的睫毛,望向邱意浓,从邱意浓的眼睛里,她恍惚看到了救赎。
许久,她低声问:“怀栀……也很喜欢钢琴吗?”
邱意浓轻声呢喃:“是啊她说长大后想当钢琴家缠着她哥哥要他先答应以后去听她的每一场演奏会。”
苏稚杳再忍不住抬起胳膊扑过去紧紧抱住邱意浓的脖子任由哭声溢出喉咙:“邱姨我给你当女儿吧好不好?”
“我一定、一定努力努力开演奏会让宗彦哥听到……”她哭得厉害抽抽搭搭喘着上气不接下气。
邱意浓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做到心如止水身为家属她不该哭哭啼啼不该郁郁寡欢她该为儿子感到骄傲他牺牲在他的英雄时刻那是他的荣誉。
从他穿上警服起他就属于国家了。
然而邱意浓刹那思潮起伏身前女孩子的眼泪一滴滴像是坠落在她心湖带起层层涟漪。
她含着泪哑声笑出来:“好啊。”
邱意浓拥住苏稚杳揉揉她的头发莞尔着吸吸鼻子:“我一直当阿霁是自己的亲儿子现在有了女儿这样我又是儿女双全了。”
听到这话苏稚杳埋在邱意浓肩上哭声更凶了。
周宗彦安葬在警察公墓。
葬礼上草坪碧绿得生生不息遗像周围拥着雅洁的白菊黑白照片里男人深深扬着笑容唇角括弧明显牙齿很齐笑意从眼底蔓延到眉梢眉眼间尽是潇洒和帅气。
苏稚杳挽着邱意浓站在最前面都穿着黑色追悼服。
那天下到分署警员上到总警务处处长警队成员无一缺席在墓碑前在她们身后整齐列队起肃敬礼。
总处长现场颁发授予中西区警务处总警司周宗彦一等功勋因公殉职追封为烈士。
在身后一声声嘹亮沉稳的追悼和致敬中苏稚杳看到邱意浓眼里有泪也有欣慰的笑。
邱意浓手里捏着周宗彦执行公务前和往常一样随手留下的遗书。
周宗彦的遗书写得简单。
只有一行繁体字迹行云流水和他的人一样洒脱。
【世事無常有我無我
苏稚杳仿佛看到周宗彦过去每一回出任务那赴死的决心和他在枪林弹雨中无怨无悔来去的身影。
周宗彦的葬礼贺司屿没有到场。
苏稚杳知道他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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