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宁盯着桌上崭新的华衣锦裙正出神,丫鬟便从外头进来了,看到她已经起床,便笑着迎上去:“小姐您可算醒了……这衣裙好漂亮,小姐何时得来的?”
傅知宁回神,对上了丫鬟好奇的眼神。
这丫鬟名叫莲儿,从前跟在母亲身边服侍,母亲去后便一直跟着她,是她在这宅子里最亲近、也是最放心的人。
知道她心性单纯不会多问,傅知宁便只是说了句:“刚得来。”
“小姐总能寻到这些好玩意儿,”莲儿果然没有多问,笑呵呵将衣裙和帷帽收起来后,才扭头看向她,“小姐快快更衣吧,徐小姐如今正在偏厅等您呢。”
傅知宁一顿:“何时来的?”
“也是刚来,听说您还睡着,便没叫奴婢打扰。”
傅知宁闻言,当即快快地洗漱更衣,片刻之后便出现在偏厅,结果一踏进门,就看到徐如意正百无聊赖地嗑瓜子。
“既然这么无聊,就该早点叫我起来。”傅知宁好笑道。
徐如意听到她的声音,眼睛顿时亮了:“你可算醒了!”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对彼此都很了解,傅知宁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肯定又是从哪听了些小道消息,大清早赶来与她分享了。
“又听到什么趣事了?”她直接坐下。
徐如意擦了擦手,这才拉住她,一脸神秘地问:“你知道东厂昨日杀的那女人是谁么?”
傅知宁顿了顿:“谁?”
“东蛮来的细作,还偷了咱们的要塞布防图!”徐如意激动地拍了下桌子,随即意识到自己太张扬,又连忙压低了声音,“幸好杀得及时,否则真被她带着图跑了,大郦的百姓可要受苦了。”
东蛮与大郦边塞接壤,虽是大郦属国,却是亡郦之心不死,他们一旦悄无声息地拿到布防图,大郦边塞真是要生灵涂炭。
傅知宁听到这个消息也属实震惊,随即又意识到不对:“布防图一向放在兵部,周围有重兵保护,她是如何偷到布防图的?”
“那你就得问荣国公了。”徐如意意味深长。
傅知宁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见她没想明白,徐如意补充一句:“她在京都的身份,是荣国公新纳的小妾。”
傅知宁恍然:“原来如此,这下荣国公怕是要不好过了。”
“岂止是不好过,听我爹说,圣上大发雷霆,直接叫人将他拖下去打板子,五十几岁的人了,还是一品大员,面子简直被扔到地上踩,”徐如意摇了摇头,“不仅他受罚,连皇后娘娘和大皇子也受了牵连,被怒骂一通罚俸半年。”
皇后是荣国公一母同胞的妹妹,大皇子又是皇后嫡出、是荣国公的亲外甥,他们会一起被罚也不意外,傅知宁只是不懂,东厂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徐如意的解释倒是简单:“如今百里溪手眼通天,京都城什么事能瞒得过他?”
圣上无心朝政,百里溪代帝批红,权势和威望都是独一份,连锦衣卫和世家都要退避三舍,能查到这件事也不意外。
傅知宁不知想到什么,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徐如意叹了声气:“这百里溪也确实是个能人,当初百里家满门抄斩,他以戴罪之身入宫为奴,从最低贱的浣衣局做起,竟也能一路走到今日的地位,若是换了常人,恐怕早就不想活了。”
“他曾经也有过自戕的念头。”傅知宁垂下眼眸。
他刚进宫时,她刚满十岁,曾央着舅舅带她去了一趟浣衣局。那是她第一次在宫里见他,昔日矜贵自持的眼眸泛着死色,能写锦绣文章的一双手也生满了冻疮,那时的她虽年纪小,却也看得出他生了死志。
傅知宁声音太小,徐如意没听清:“你说什么?”
傅知宁回神,轻轻笑了一声:“没事。”
细作这事儿,由于牵连了荣国公府和大皇子,一时间被压了消息,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出三日还是闹得满城风雨,气得圣上又骂了荣国公一通,也愈发器重百里溪,百里溪风头愈发无两。
***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
年过七十的圣上赵益手持狼毫,盯着桌上抄到一半的经书看了许久,突然将笔摔在地上。
嵌了玉石的笔在撞击下断成两截,声音虽然不大,却还是吓跪了书房内伺候的所有宫人。一旁服侍的秉笔太监孙志哎哟一声,急忙跪着将笔捡起来:“圣上息怒,圣上息怒,切勿气坏了身子。”
赵益深吸一口气:“二皇子呢?”
“回圣上的话,二皇子昨日去了东山寺,为您祈福挂幡去了。”孙志说着,将断了的笔小心放到托盘上,再换了一支新的奉上。
赵益闻言面色好看了些:“他一向体贴。”
“可不是嘛,二皇子恭敬孝顺,乃天下子女之典范。”孙志讨好道。
赵益冷哼一声,脸上的褶皱随之一颤:“可惜也就他一人恭敬孝顺。”
孙志讪讪一笑,识趣地转移话题:“再过两日高僧便要进宫讲经了,还差十一遍经书没抄,圣上可要继续?”
赵益看一眼经文,顿时心烦气躁:“不抄了!”
“那奴才帮您抄。”孙志忙道。
赵益不悦:“抄经一事讲究心诚,你一个奴才代抄算怎么回事?”
“奴才是圣上的狗,想圣上所想,诚圣上所诚,即便代抄佛祖也不会怪罪。”孙志一边说,一边为他捶腿。
赵益被恭维得心中妥帖,便没有再说什么,孙志赶紧拿了纸笔,跪在地上开始抄。
赵益把玩手串,片刻之后突然问:“百里溪呢?”
孙志分神回道:“回圣上,掌印去东厂查理案综了。”
赵益轻嗤一声:“当初设东厂,升你为秉笔太监,便是要你为司礼监分忧,你倒好,还是只做些杂事,连东厂事宜都丢给了他。”
孙志讪讪一笑,垂眸掩盖眼底嫉色:“奴才无能,只能请掌印能者多劳。”
“那你就多学着点,日后用你的地方还多。”赵益随口说了句。
孙志眼睛一亮,强忍着喜悦连连答应。
御书房里渐渐静了下来,赵益看了几本奏折,不多会儿就觉得无聊了。
“近来可有什么稀罕事?”他突然问。
孙志手一抖,一滴墨顺着笔尖滴了在纸上,污染了整张经文。他心中暗骂一声,放下狼毫殷勤地提起宫内最近发生的趣事,从宫妃到宫人提了许多件,赵益百无聊赖地听着,突然似笑非笑地打断:“宫里的事,你倒是了解。”
孙志顿时激起一身冷汗,好在他反应快,连忙答道:“奴才在宫里待了一辈子,认识的人多了些,这才知道许多事。”
他这话半真半假,倒也算坦诚,赵益没与他一般见识:“宫里反反复复就这些诨事,听多了也腻歪,如今宫外可有什么趣事?”
被赵益突然点了一下,孙志哪还敢多嘴,只能绞尽脑汁想一些所有人都知道、不会显得他手伸太长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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