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夜半子时,到天蒙蒙亮。
芸娘急得在原地转圈,不是他们不走,而是这冰雪世界在鬼打墙,无论二人怎么走,兜兜转转都会回到阿梅昏倒的这棵冰晶雪树下。
“芸娘你别急,梅姑娘是神仙,她一定有法子的。”
“要是镇上的人要是也变成那样,青臣还有我哥和嫂子他们……”
“阿梅!”
“梅姑娘醒醒!”
“仙子你快醒醒!”
修士在灵台内视自身,沈梅君的灵台上黑漆漆一片,神魂黯淡无光,毒种如附骨之疽跟她体内灵力难舍难分,她需不断炼化,才能施出原本的术法,修士斗法,慢了分毫便是生死难料。
她用寒山剑歌封印李家湾上下村落,除非药仙教高阶修士出手,否则此方凡尘俗世无人可破她沈梅君的寒山剑意!
沈梅君站在漆黑无物的灵台,拇指按在食指第二关节,此为太阴指,她神色冰冷,时刻戒备,提防突然出现的袭击。
“小梅!”
四面八方的声音,传入沈梅君耳中。
“老师?”沈梅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是你来了吗!”
她散去满身戾气,青丝白衣,双手空空,心也空空。
“老师,我把赤木繁花丢了,我拿不起它……我拿不起……我信错了人,我信错了自己!我眼盲心盲!”
“可我无悔!”
“我只是好恨自己……我恨了自己好多年。”
旁人看到从容不迫的梅姑娘,却不知挣扎的沈梅君只能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梅姑娘!”
沈梅君猛地睁开眼,浅色的眸落入芸娘眼里,芸娘终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情绪。
芸娘心想:“神仙也会难过?”
转眼沈梅君已收起脆弱,夫妻俩扶她起来,刚一碰她,手就被冻得刺痛。
沈梅君治好他们的冻伤,在两人的引路下同前往乌水镇。
“救命!救救我!”奔跑的青年朝他们大喊,“人都疯了,快救救我——”
青年跑得飞快,好似身后有野兽追他,他脸上的血迹尚未干涸,声音嘶哑,想来喊了一路,手里的木棍已经被血染得变了色。
“喂!什么在追你!"夫妻俩让他停下,再朝他身后看,空无一物,这人在跑什么?
青年嗅到三人身上的味道,意味深长地看向面露笑意的沈梅君,他抡起手里的棍子就朝芸娘脑袋砸去,芸娘尖叫出声,疼痛却未如约而至。
沈梅君凌隔空擒住那血腥味十足的木棍,李大夫反应过来一脚踢向青年下三路,青年纹丝不动,李大夫当即一愣,打算再踢一脚。
“他没有知觉。”沈梅君一挥手,青年的棍子断成两节。
青年脸色难看地看向她:“你在干什么?他们是人!”
这女人身上分明是同类的味道。
沈梅君看出青年身具灵根,所以才留有意识,她眉眼弯弯,轻声问:“你不是人?”
说话间,青年反应极快,他躲开沈梅君袭向他脖子的手,青年双手成爪,裂风之声阵阵,沈梅君不使法术,全凭拳脚功夫应对。
青年从镇内杀出,头回见到能与变强后的他打得有来有回的同类。
他见猎欣喜,打得兴奋,不想沈梅君手中冰针瞬间扎入他周身十三处死穴,青年无法动弹,张嘴露出尖牙,似要朝她扑来,他难以置信地说:“你竟然帮他们对付我?”
“李大夫会了?”沈梅君笑着看向夫妻二人。
“会什么……”两人都没回过神来。
沈梅君一挥手,那长出尖牙的脑袋一歪,在地上滚了两圈。
“啊——”
两人捂嘴尖叫,看着杀人如杀鸡宰羊的阿梅。
“他没救了?你的血不是能救人吗?”芸娘想起昨日,她兑的那瓢水,赵林喝后不再抽搐,是有用的。
一分为二的无头尸体还在地上挥动双手,一刻之后才会彻底断绝生机。
十三年前,中州成群出现失去神智的凡人。
天音宗没人对药人毒好奇,只当是新起势力靠毒药法术控制没有灵根的凡人,难成气候,底下小宗便能炼制解药。
再过四月,属宗派弟子上天音宗求援,他们门下弟子中了此毒,失去神智,残害同门。
宗门派执法阁弟子前去调查,攫取样本。
执法阁弟子遭人暗算,被封印在阵法囚笼里带回来,成了样本,又因中毒的人里有个筑基九层的外门弟子,这才引起宗门上下的重视。
三年后沈梅君出关,看完宗内关于药仙教的调查记录和毒种更迭报告,便提剑往邻洲东南边陲的逐月城而去。
逐月城没有高阶修士坐镇,只能依靠当年她设下的护城法阵,法阵多年无人维护,残败破损,城内百姓日夜防范城外的药人。
沈梅君不顾劝阻,飞到城外,只见城外一具具行尸走肉。
大漠沙如雪,她站在自己的故乡,再寻不得往日的回忆,陌生的气息让药人朝她移动,宛如饥饿多日的野兽,看到肥美的肉。
她举着剑,久久不曾落下。
只用玄天冰阵将药人冰封,便持天音宗手令前往仙盟。
仙盟研制的解药,药方所需蛇形草生长在幽暗之地,仙盟大肆收购采摘,却发现各州符合生长条件的洞天福地过去百年接连遭到永久性破坏,现在重新培养,就算有聚灵阵加持,也非一日之功。
这是从百年前就开始布局的阴谋,意在中断修仙界的未来。
“没人就没人,各方小世界都有凡人寻仙来此,这毒对我们又没什么影响,那些老头子跟天塌了一样。”
“仙盟里那些上古宗门的老东西历来歧视我们这些小世界修士。”
“这女人是谁,仙盟最近不是严查往来修士吗。”那负剑的青年指着沈梅君,“你是哪个宗门的?怎么不配宗门令信?”
沈梅君白衣红衫,手托拂尘,她笑着转过身,抬袖露出腰间的半月血玉。
“魔门四宗的天音……”
“天音宗妖女……”
十年时间足够仙盟研制出解药,但解药成本高居不下,黑市还有人高价兜售,仙盟的执法部十年都没歇着。
可药仙教的毒种传播极快,还进阶变异,从凡人到低阶修士,到现在对高阶修士出手。
经实验,毒种之间强弱克制,自己身上的毒种能压制凡人身上最弱的毒种。
凡人被毒种污染后先失去意识,长出毒牙成为新的药人,攻击撕咬同族,不断扩大,斩杀他们的方式是枭首。
污染凡人和炼气筑基期的修士的毒种被仙盟定位一等毒种,沈梅君携带的解药便可解之,这夫妻俩只要不是被咬后流血过多就行。
“杀人者偿命,他方才可是要取你性命。”
沈梅君看了眼芸娘,又看向地上的脑袋,脖颈处还在淌血。
李大夫蹲在那颗头颅面前,撕了青年的衣裳包着手去戳弄他的獠牙,青年嘴里的牙全都变成尖,更方便刺入血肉之躯。
梅姑娘仗剑高歌,没让张牙舞爪的乡亲伤到他们,这是李迎光接触的第一个“药人”。
“你要是不嫌弃,拔了他的牙揣身上,伪装气味,药人会把你们当成他们的同类,这气味会在七日内慢慢消散。”沈梅君说着,李大夫已经抽出青年尸体手里的的木棍,把他的牙敲下来。
两人都佩戴了药人的牙,路上芸娘的话少了许多。
夫妻俩在前带路,一路小跑到陈府门前,门口的石狮子上血迹未干。
芸娘的兄长叫陈桂,是镇上的粮商,陈府早没门房值守,却大门紧闭,芸娘上前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大哥!大哥!嫂子!”她喊了几声府中无人应声,“我是芸娘!青臣!青臣!你听得到吗!”
芸娘又喊了几声,仍没有人给她开门,李大夫跟她说去后门看看,而沈梅君已经顺着气味站在陈府墙外,她叫芸娘和李大夫过来。
墙里,柳树的枝丫伸到了路上,整个巷道静悄悄。
两人刚朝她跑来,一眨眼就站在府内,夫妻俩惊异于阿梅的法术,但来不及多想,芸娘便往后院跑去,李大夫道过谢也追了过去。
陈府里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沈梅君展开神识,她抬头望着大柳树,柳叶上的血。
“啪。”
从她眼前滴落。
“跑得挺快。”
沈梅君顺着香气往后院去,院里的碎石小道上全是血,却不见一个人,风里都是人血的味道,腻得心烦。
芸娘的呼喊声在跟她隔了两道墙。
沈梅君走到水井旁,诱人香味像是将人浸泡在上等的桃花酿里,她心血澎湃,双手抓住井沿,抑制住跳下去的冲动,心里像是有上万只蚂蚁在爬。
“姐姐?”
沈梅君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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