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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56章

小说:

第一陪臣·纳兰容若传

作者:

宿念执念

分类:

古典言情

养心殿内。

玄烨津津有味地听李天馥的回话。

要说那天李天馥为何会在国子监的开学典礼上迟到,跟康熙皇帝自然脱不了关系。照着康熙皇帝的意思,就是:“李大人,你作为国子监的第三能人,可要替朕好好观察纳兰的学习情况啊!”

当日现场的情况是:

徐氏兄弟领着大儒们和诸生们一起完成正式授业前的尊孔仪式后,就直接过了原本应当安排的“行拜师礼、净手净心、朱砂开智”三大环节,以中庭门坪为“学堂”,开始了:授业开讲。

徐乾学亲自抽查了学生的底子——

“你,报上名来。”

“学生格曾桑朗。”

“夫君子之已乱,岂有异术哉?时其喜怒,下一句!”

“啊?”

格曾桑朗一愣,无从回答。

“这可是苏东坡在宋仁宗嘉祐二年参加礼部进士考试时所写的文章,但凭任何一个汉人学子都能答的上来。”

“你可真是丢满人学子的脸啊!”徐乾学一摇头,复抽查了另一个学生,“你,报上名来。”

“学生何弘道。”

“《记玉关踏雪事清游》最后一句。”

何弘道还想着从身上摸出笔记来看一看,就被徐乾学打断:

“这就是你作为汉人学子的风骨?这篇文章的作者张炎,乃是宋人,应召为元朝写金字《藏经》。等你从笔记上解得此文深意,怕是‘爱国忠君‘之心早遭人疑惑了!”

训完两个学生,徐乾学继续往前走。

只见他停在纳兰面前,一声不吭。

容若就自己站了起来,应道:“学生纳兰性德。”

徐乾学故意刁难道:“教子有遗经,诗书易春秋礼记。下联——”

“传家无别业,解会状榜眼探花。”容若对答如流,“十代书香门第,指书欣然,传者为是。故徐先生的藏书之所名曰:传是楼。”

徐乾学大惊,“公子怎会知道?此并非出自书本。”

“纳兰识得些江南出身的文人,正好从他们手中借阅过徐先生的《传是楼书目》册子,便是探明了命名的来由。加之昆山三徐名声远扬,考路顺畅,官运亨通,纳兰就知道这下联该怎么对了。”

“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徐某领教了。”

“纳兰替两位同窗答了徐先生的两问,请徐先生免去他俩的诵读和抄写之罚。第一问,而无失乎仁而已矣;第二问,空感怀,有斜阳处,却怕登楼。”

“好,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本官就不罚格曾桑朗和何弘道【注1】二人了。”

说罢,徐乾学冲着那一满一汉的学生一喝:“你俩,给本官把纳兰公子给出的答案大声重复一遍!!”

——而无失乎仁而已矣。

——空感怀,有斜阳处,却怕登楼。

徐乾学回到讲师的位置上,对着诸生大声道:

“你等都要切记,做学问不可死记泛记摘记,要像纳兰公子一样广记和触类旁通才好!”

“每月八日和十四日,是诸生登高论怀之日,由李天馥李大人亲自带队而行。人在玉楼中,楼高四面风。诸生一同把纳兰公子笔下的登楼名句复述一遍!!然后向李大人行礼,课后每人作出一篇登楼之诗来,交给李大人批阅。”

玄烨听后哈哈大笑。

顾问行见皇上许久没有笑的这么开怀了,便道:“万岁爷,奴才还以为这届的学生还跟往届一样死气沉沉呢,没想到波澜四起、趣事横生呐。”

玄烨问:“李大人,纳兰的登楼诗拿给朕看看。”

李天馥便把公子的诗作呈了上去,玄烨看罢,拍案赞道:“好诗!”

“纳兰的诗朕留下了,李大人,照你看纳兰参加科举,结果会如何?”

“臣不敢做担保,何况臣也不是阅卷官,不懂的优中取优的门道,不敢胡言乱语鼓吹公子、以免蛊惑圣心。”

“纳兰不是自称半年后就去参加秋试吗?没有滔天自信、没有横溢才华,他敢不苦读个三年再赴科举?”

“臣斗胆回了皇上,自打诅咒公子活不过三十岁的人:暴毙的暴毙、贬谪的贬谪、流放的流放之后,近来又出现了一些‘公子之存在,可堪美好,不属于世’的言论,让公子感叹时光易逝、生出‘不如趁早考取功名’的念头来,也是有的。”

玄烨没说别的话,只道:“既然纳兰有那样的觉悟,那就让他去考。”

李天馥点头:“臣明白了。”

“不,李大人你不明白。”玄烨肯定道,“朕才是唯一懂的纳兰为何想早日赴考之意的人。”

*

一条小河边。

容若跟沈宛一同涉冷、破冰。

“虽说是有三月病,但是时节更替为我所喜欢。”

容若看着眼前的新景色,听着哗哗的水流声和咔擦咔擦的碎冰声,露出了一个微笑来。要是能够听见鸟鸣,那就更好了!

以前他站在河边,在冰封时看别人在上面玩耍嬉戏、亦或是凿冰钓鱼,心中纯纯粹粹地生出了“不辞冰雪”四个字来,他觉得这个典故得按照“执着”之意来解,无关什么“付出”的崇高精神。

那个时候,因为身边无人,所以也就没法跟谁讨论,只将念头存在了心里。

现在沈宛在身边,似乎赋予了这个典故更深的含义:

无需真的“卧冰求鲤”或是“卧冰为妻”,亲情和爱情的伟大之处,不应是那般不爱惜性命,而应是:平凡是真。

伸手触摸到河流上面的一小块流冰时,容若的指尖“划——”地迎上了一股冷。

但是他却觉得自己有些孩子气,只有小孩子才会如此,天不怕地不怕,大胆做着自己想做的事,不计后果,不计前路。

“公子应用另一只手撩一撩水,看看是不是冰比水冷。”

“洋人老师南怀仁告诉我,冰融化时吸热,比什么都冷。放在水中,肯定也是这个道理。”

“来嘛。”沈宛拉过容若的另一只手,“纸上得来终觉浅,自己的实地感受才是最真实的。”

“我这双手,能写词能拉弓、能制物能舞剑。”容若在褒美自己,“还能跟正常人一样划冰和过冷水,像是人生添加了一抹新色彩一样。”

“色彩?这个比喻奇怪。除非公子真能说出个让我信服的解释来。”

“我们满人喜欢白色和蓝色。”容若今日穿的是浅蓝色的衣服,“宛卿你不也觉得我像这两种颜色一样安静和深邃吗?春天将至,姹紫嫣红之中应让生命欣欣向荣才对。”

“所以,”容若把小块浮冰放回了河流面上,“春色之中有了不同往日的我,我也能够为春日着色了,就在这件小小的‘触冰碰水’的事情当中。我觉得高兴,别人眼中不值一提的寻常事,对我而言就是莫大的欢乐。”

这条河流,望不见尽头,不知道浮冰与冷水最终会流向何方。

但是公子的内心,却可见慢慢退却了的荒芜,已是无限向荣。

沈宛走在容若身边,她是“受用”和“骄傲”的。

她觉得:公子的想法有时候叫人很捉摸,可是当他开诚布公地把自己“新有所得”和“新寻觅到”的“自我潜质”展示出来的时候,他是由衷的欣赏自己和欣赏让自己有所发现的人。

——听君一席话,知君何事有悲喜,因而受用。

——剖君一颗心,知君何事倾思绪,因而骄傲。

君不离,妾不弃。

两相知,共此生。

愿此誓愿,成就你我后续佳缘。

跟容若在一起,要是想从他身上寻得“正常恋爱”或是“正常男子”的喜怒哀乐、打骂争赢、此侬彼侬,就是三个字:不可能。

在容若的情感观和世界观里,他是个独立的稳胜的存在,根本不需要与别人争、也不需要提防会不会有对手把自己喜欢的女子抢走。

仿佛冰清玉洁的公子,只需等待水到渠成的一段姻缘,自可“无事避风沙”一般。

因此,沈宛才能大胆说:

“公子,你知道那种‘撩而不能撩’的感觉吗?我指的是你。”

“我有一百种打动你、让你欢喜、惊讶、感动的方式,却也害怕失去你,徒留了那些数不尽的心思。我担心自己发挥的太过,吓到你让你心有余悸,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平复;我许愿自己表现的出色,靠近你让你把朝朝暮暮、年年岁岁的好景好事温存心间,回味起来时皆是:有她值得、选她值得。”

相伴相行,春和景明。

情景交融,顺遂安宁。

“宛卿,我给你的数粒菩提子,你还带在身上吗?”

“一直带着。”

一片明媚的光影中,缕缕菩提子的馨香中,容若放小笺纸在掌心,为今日两人的邀约写了一首诗:

《春日浮冰》

轻雷未雨水东流,拂逐东君试冰沿。

越鸟归飞有来时,明窗重阁待佳妍。

谁道相思了无益?春心近时云浆并。

欢凭山前我应去,珊瑚蕊中最忆卿。

“公子又是出了佳句。”沈宛只相信那句话是为她写的,“欢凭山前我应去,珊瑚蕊中最忆卿。”

容若把小笺纸放入身侧的女子手中,沾了沾她双手的暖意。

想来寻常只能握着茶杯取暖,如今却敢从喜欢的女子的手中蹭得别致的温度,容若心中,肯定着这样的自己、也暗谢着那样的沈宛。

“宛卿可为我写过词句?”

“私写私藏着,未拿给公子看过。”

“那就是——”容若欢欣看她,“不止一句,也不止一首?”

“有许多。”沈宛双颊飞上桃花红,“公子愿意看的话……”

*

容若在“饮水词歌·素菜馆”的雅室里,读到了沈宛的词作。

醒来灯未灭,心事和谁说?月户云窗人悄悄。

“这首《菩萨蛮》写实写我,也写着在我房间外悄悄站着、想见我而不得见的你,融情入景,甚好。”

“谁叫公子只适合被人守护和守候呢?”

沈宛把下面几页词稿抽出一藏,反倒不想给容若看。

“我看一遍就能把文字记下,我要是连看的机会都没有了的话,宛卿的词句归谁过目不忘的好?”

容若伸出右手,管她要词稿。

“我只愿把自己的词句的每一个字都写公子、都给公子看。但是太过沉迷于此,我就会忘记自己对大清的意义,公子我跟你说过,我师傅是汉人、我也是汉人,本质上,我不应该是满清王朝和满人子弟有过深的感情。”

“不觉得可以一分为二来对待吗?”

容若推开雅室的窗户,外面是人造的园中景。

“一分为二的,是我这颗心?还是前明王朝旧势力尚存的现实?”

“我只要宛卿面对我的时候,是有一颗完整的心。但我也不能欺骗宛卿,无论宛卿的师傅有何筹谋,我都会站在自己的立场做选择,以我的民族我的家族为重。”

沈宛来到容若身侧,与他并看窗外风景。

“公子看这首——”她把词稿迎着天际的光亮展在容若面前,“是最新写的。”

《玉箫雨·忆容若》

三千秋波汇重天,唯见渌水、划镜分晓。小酥倒银盘,粉蕊落卷章,倾页温笑。笔驱月冷,无数宵。

徒嗟细心思,无力欠恙、恒以编校。古抄十二卷沥血,寸心空系芙蓉悼。岂是天缺恩露扫?耿耿幽怀,淡着风雨淡着绡。

【注2】

“每次,宛卿都在离我很近的地方陪伴我、悄看我。”容若问她,“你觉得我好?还是我的渌水亭好?”

“明摆着是公子最好。”沈宛挽容若的手到小庭院中散步,“孔尚任的作品,把我写歪了写岔了算罢,可不许他对公子胡说八道、故作猜想。”

新芽初吐的树下,容若想到了孔尚任报出来完成作品的时间:十三年。

不禁失笑道:“孔尚任耗费的编剧流年,算来是我编书的数倍。他要在剧本当中写你我,哪有不读你我的词作和诗作的道理?”

沈宛与容若走过一座小拱桥,倒不认为孔尚任对剧本是写写而已,就道:“那也要他有本事把你我的词作和诗作,统统都拿到手来读才行啊!”

“算了,孔兄不读或是读不全都罢。”容若回望雅室的窗台,台侧还用镇纸压着沈宛的作品,“以后宛卿的词作,我来解我来读,地点就选在这里或室内。”

“好。”

清眸一顾秋波坠。一骑轻驰,萼绿华落,羊权向学,谁对?望前路,应是张敞画眉、陌上花开,徐徐鸣佩。

跟沈宛讨论道自己的作品时,容若显得很谦虚,甚至带着许多创作上的反思。

“如今我再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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