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一时兴起,将禹之鼎画的《二虎威镇山河图》赐入军中,理由是:“裕亲王福全和安亲王岳乐,为我大清立下赫赫功劳,理应为各位将士所景仰!”
全军士气大受鼓舞,决定在年后,兵分两路:一路长驱南下,一鼓作气攻下病入膏肓的吴三桂;另一路直向广东,剿灭誓死不降的尚可喜之子尚之信。
而在日后,这幅功不可没的画作,无疑成了清廷的珍品,一直流传到了光绪皇帝年间,才因一场火灾而被意外烧毁。
书房。
玄烨愉悦地享受年前的轻松时光。
正如纳兰对侧夫人袖云谈起了“子嗣”之事一般,玄烨也说出了自己不能让赫舍里皇后膝下无嫡子的话。
“帝后和睦,自然多子多福,皇上不必焦急。”
“朕就算是为了给皇阿奶一个交代,也要让皇后怀上嫡子啊!老天爷带走了皇后的第一子承祜,按理说,皇后的第二子一定福大命大、可成为我大清皇子们的表率!朕,迫不及待地想先给皇后的第二子取名字了。”
“皇上,这还是个未知数,”纳兰制止道,“您不能——”
“朕要你拟出几个字来,然后朕从中挑一个。”
“请恕臣不能从命。”
玄烨拿起了毫笔,自语道:“朕给先出生的皇子们取名:承瑞、承祜、承庆,都未能眼见他们成长……就打算给皇后的第二子取名:胤礽。礽,是招揽福气的意思。”
纳兰正想着怎么应对玄烨的不符礼制之举,恰巧苏麻喇姑来了。
“苏嬷嬷。”纳兰尊敬地叫了一声。
“纳兰公子也在,那是最好。”苏麻喇姑和善道,又看桌面,“皇上打算写什么字?”
玄烨矜持道:“朕打算写一个‘保’字。”
“皇上此言极是,‘保’字好,对江山社稷好,对内外安宁也好。”
“朕还要再写一个‘成’字,合称:保成。”
“皇上的这个‘成’字也好。“苏麻喇姑笑道,”嬷嬷我也盼着皇上霸业有成,保我大清万年基业。”
纳兰却是心细,玄烨心心念念赫舍里皇后怀上并且生下第二子,且有意无意地暗示:小阿哥的乳名叫保成。
——那不是意味要叫我改名讳吗?
——虽然平日我的章多用“容若”二字,可是我与朋友之间的书信落款,多是以“成德”为名。
好似……有些被帝王有意打脸的感觉。
在二十岁,一个成年的节点上被帝王这般对待,心里多少不好受。
“纳兰。”
“臣在。”
玄烨提醒:“苏嬷嬷问你话呢。”
“啊?”纳兰回过神来,“臣走神了,都是因为皇上!”
“你不必多心,不必揣测朕的出发点,朕——”玄烨扬起嘴角,“无论何时何地,都只叫你纳兰。”
苏麻喇姑又把话再说了一遍:“老祖宗说,纳兰公子身边要是有个可心的正妻陪伴,就省的她老人家操心了。”
纳兰原本以为玄烨会添油加醋,哪想玄烨竟然一句话不说,只返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谢太皇太后关心,容若是该早些迎娶正妻,好正家风和礼德。”
“老祖宗说,卢兴祖的女儿卢氏姑娘不错,人长的漂亮,也会说汉话会写汉字,文学造诣虽是不能跟公子并论,但是性子却是懂得照顾人的。后续她要是嫁入明府,明府也无须有她的家族势力之忧。”
“这个,请苏嬷嬷给太皇太后回话,就说:纳兰会跟阿玛和额娘商量,过后再答复老祖宗。”
容若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有了——
娶云辞格格比卢氏要好的想法。
要不是云辞格格跟禹之鼎两情相悦,自己真想拿这个理由回绝了太皇太后的好意。
“五日后,老祖宗在慈宁宫设宴,皇上皇后自然是要去的,纳兰公子你也一并来,到时候见见卢氏姑娘。”
“苏嬷嬷,这怕是不合适。”
“老祖宗怕你们拘谨,也一并请了其他的跟你们年纪相仿的宾客同聚,就是为了公子跟卢氏姑娘之间能够敞开心扉来说话。”
“这个……”
容若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
自打从皇上口中听得:卢氏说“若”字是世界上最悲伤的字之后,自己对她始终有一股抵制感。
玄烨道:“宫宴当日,朕跟皇后都在,纳兰你不能不给皇阿奶面子。卢氏姑娘怎么样都好,姻缘之事,合则来不合则去,就这么简单。”
“是,皇上,苏嬷嬷,纳兰会如约赴宴。”
“公子放心吧,到时候公子就知道卢氏姑娘的好了。”苏麻喇姑确信道,“嬷嬷我就先去给老祖宗回话了。”
“好。”玄烨抢在纳兰前头,“苏嬷嬷你一并跟皇阿奶说,朕和皇后会一并前往。朕体恤皇后为年关事宜操劳,这些日子会多陪陪皇后,让皇后早日再诞下嫡子。”
“咱们皇上真是孝顺。”苏麻喇姑欣慰,“老祖宗听了,定是要夸上皇上几句。”
*
书房只剩下君臣二人的时候,玄烨朗朗笑了几声。
“皇上别笑了。”纳兰劝阻,“皇上明知道,臣对那卢氏就是有一个心结未解,本意是不想娶她。”
“你就不疑朕?”玄烨问,“要是卢氏姑娘说‘若’字最悲一事,是朕捏造出来骗你的呢?”
“皇上不会骗我。”纳兰的目光纯粹,内心清澈,“因为皇上对我的感情之事一直都很重视,不会信口胡说来诓我。”
听见纳兰连续用了三个“我”字,玄烨心中一震。
玄烨的确是没对纳兰说谎,卢氏的确是那么说过。
——但是,纳兰会在意那么久,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叫纳兰忘却旧事重新发觉卢氏的好,似乎也不容易。
玄烨陷入了沉默和迷惘,自己在纳兰娶卢氏这件事上起不了什么作用,太皇太后的意思明确,她不是等纳兰回应“娶”或是“不娶”,而是看纳兰面对这桩既定的姻缘,能否做出自己的判断。
“皇上,你说那个卢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哪里好了?”
“朕不知道。但是卢氏在皇后身边陪着读书写字,倒是从未出过差错。皇阿奶问她对你有什么想法?她似乎对你还挺倾慕的。”
“夫妻是要一起过日子的,抬头低头都相见,光是倾慕、不懂我心事有何用?”
“皇阿奶不是说了吗?你先跟她相处——”
“我娶个正妻还要太皇太后来制造机会,我真是觉得自己无能、无从对阿玛和额娘提起。”
“纳兰你,”玄烨看着他,“为什么就不相信太皇太后的眼光一次?”
这个问题,纳兰没法回答。
他承认老祖宗待他好,但是最后老祖宗做主的——
不是娶官云辞而是娶卢氏,全都在他的意想之外,真应了明珠的那句:人算不如天算。
*
回家以后,容若硬着头皮把太皇太后的“意思”告知了阿玛和额娘。
明珠的回应是:“知道为什么皇上在老祖宗面前提了数次官云辞,到最后老祖宗却给你挑了卢氏吗?一是索额图的次子对官云辞有好感;二是容若你娶一位父亲为国捐躯、隶属汉军镶白旗的女子,符合大清的政治需要。”
“儿知道这里面的重重利益关系,可还是难以说服自己。”
“容若,感情的事你可以慢慢培养。”觉罗氏道,“现阶段是先让太皇太后满意,太皇太后总不会给你挑不好的姑娘。”
“感情分许多种,像是打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之情、经年累月的相伴共渡之情、一见倾心的投缘投机之情……儿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跟卢氏之间存了什么情?”
“你跟那卢氏不存感情也罢。”明珠劝容若坐下,“以前阿玛是想着让你自己来做主选择正妻,如今却觉得太皇太后有安排也好。儿子,道理你都明白,勿要再跟自己和跟大局过不去了。”
“是啊容若,你越是想着自己跟卢氏之间有隔阂,心里就越是会不喜欢她。”觉罗氏温言道,“很多事,虚虚实实,人是看不清的。来日方长,日久见真情,日久识人心。”
“阿玛再把话给你说的明白些。”明珠一脸严肃,“为什么卢氏今年十八岁,却一直未参加选秀?未被皇上选为嫔妃?太皇太后的心思不是另有所图吗?况且太皇太后早有过让你娶卢氏的意思。【注1】”
“儿这一生,忠孝要两全,感情要太皇太后成全,阿玛您能觉察儿的内心是什么滋味吗?”
“一个人要是尘世活得苦,那他在来世一定会有无上福报。阿玛知道你不得已,你须记得,你身边还有侧夫人袖云、家外还有来路不明的奇女子、宫中还有惠妃娘娘,到时候你自己斟酌好自己的感情。”
“卢氏……”容若变得越来越情绪化,“不能跟她们比!”
明珠给觉罗氏递了个眼色,觉罗氏就拉了拉儿子的手,道:“容若,你先跟额娘回房去,你心里闷久了的话,都说给额娘听,额娘陪着你。”
容若冷看了一眼明珠,“阿玛是觉得儿不孝?还是觉得儿现在没有一点‘纳兰容若’该有的样子?至于这般暗示额娘把儿子支开吗?”
“容若,你需要冷静,阿玛是为你好。”
“为我好?”容若重复了一遍,“为我好阿玛就应该替我回绝了这门指婚!”
“夫人,你跟容若留在这里。”明珠起了身,“本官这就进宫去!”
“老爷——!!”觉罗氏一惊,匆匆拦在门口,“你这一去,就是太皇太后的指婚懿旨还未正式下来,就先抗旨了呀!!”
明珠神色果决。
“与其在往后,你我夫妇日日见:容若和卢氏相敬如宾,所谓的恩爱和夫妻之间的小情诗、小词调都是编造的、写给外人看的……苦了容若也苦了你我,本官还不如现在就抗旨去。”
觉罗氏心明口直,缓解着眼前局面。
“老爷,咱们儿子只是说气话,没叫您跟太皇太后分庭抗礼。容若只是不想到时候对着指婚懿旨来伏地谢恩罢了,老爷您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呀!”
明珠见容若神色倦怠、捂着心脏不说话,不由得鼻子一酸。
“索额图尚且能为次子格尔芬谋一份二等侍卫的美差,本官却连自己儿子的娶妻意愿都不能体谅,真是对子有愧啊!要是容若娶的不是自己喜欢的女子当正妻,他的日子过得不自在,我明珠要高官厚禄和漫漫官途来有什么用?”
觉罗氏一边走回暖炕坐下来照顾儿子,一边对夫君明珠进劝。
“老爷,带着冲动进皇宫,是大忌!”
“您好歹想想,太皇太后对咱们家有恩,咱们不能跟太皇太后伤了和气。妾身虽是个妇道人家,这些年来走过数不尽的人面往来场子之后,也懂得‘得荣华易,保荣华难’的道理。咱们纳兰家要想过的安稳,哪里少得了太皇太后这个后盾?得罪不起啊。”
明珠眼角渗泪,仰天一喊:
“太皇太后,我纳兰家有今日的确是仰仗于您!但是我儿容若心里苦啊……我明珠也苦啊……这桩迎娶卢氏的姻缘,您拉拢我纳兰家不像拉拢,施压我纳兰家不像施压,让我们父子如何是好?”<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