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尘埃落定
晨曦微露时,谢府西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谢云辞端着药碗和清粥走进来,脚步放得极轻。他肩头的伤经过一夜休养和江清砚的生机梳理,已经好了大半,脸色也比昨日红润了些许。
床榻上,江清砚还在沉睡。晨光透过窗纱,在他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睡得很沉,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呼吸均匀绵长。
谢云辞将托盘放在桌上,坐到床边,没有立刻叫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三日,他几乎没有合眼。江清砚每一次呼吸的变化,每一次无意识的蹙眉,都牵动着他的心。太医说能醒就是万幸,可人真的醒了,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害怕——害怕那双清澈的眼睛再也睁不开,害怕那个温润的声音再也听不见。
现在,人好好地躺在这里,呼吸平稳,脉搏有力。谢云辞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他靠着床柱,闭上眼睛,几乎要睡过去。
就在这时,江清砚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先是茫然地落在帐顶,然后慢慢聚焦,转向谢云辞。当看到谢云辞靠着床柱、眼下乌青的憔悴模样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你没休息?”江清砚开口,声音比昨日清亮了些。
谢云辞立刻清醒过来,坐直身体:“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江清砚试图坐起,谢云辞连忙扶他,在他背后垫上软枕,“你呢?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谢云辞说得轻描淡写,起身去端药碗,“先把药喝了,再吃点粥。太医说你的脾胃虚,不能空腹用药。”
江清砚接过药碗,这一次没有让谢云辞喂,自己慢慢喝完,眉头都没皱一下。谢云辞看在眼里,知道他是怕自己担心,心里又是一暖。
喝完药,江清砚接过清粥,小口小口地吃着,忽然问:“外面……怎么样了?”
他知道谢云辞虽然请了假,但绝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管。
谢云辞在他床边坐下,神色认真起来:“赵元案结了。刑部和大理寺联名上奏,定性为‘赵元因丧子之痛,心怀怨怼,勾结邪教余孽,构陷朝廷命官,扰乱科场,罪证确凿’。赵元已死,不再追究。他供出的那些官员罪证,陛下已命暗卫秘密核查,属实的会另行处置,但不会与本案并论。”
江清砚手中的勺子顿了顿:“那些官员……”
“陛下有陛下的考量,”谢云辞低声道,“一口气处置十几位官员,会引起朝局动荡。暗地里查实了,该贬的贬,该调的调,不动声色地清理掉,比大张旗鼓地审问更稳妥。”
江清砚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他明白朝堂之事不是非黑即白,有时候妥协和迂回是必要的。
“那……科举舞弊案呢?”他问,“我的罪名……”
“已经洗清了,”谢云辞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陛下当朝下旨,恢复你的功名,擢升为刑部郎中,正五品。至于陷害你的人——那个邻号考生招了,是受人指使,给了他三百两银子。指使他的人已经抓到,是吏部一个主事,说是看不惯你一个寒门子弟抢了会元的风头。”
这个理由,江清砚自然不信。但他也知道,再查下去,可能又会牵扯出别的事。陛下选择到此为止,他也能理解。
“陛下还赐了你一块匾额,”谢云辞语气轻松了些,“‘清正明鉴’,已经派人送到你……呃,送到这里来了。等你身体好了,再正式谢恩。”
江清砚看向他:“送到这里?”
谢云辞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些窘迫:“陛下知道你现在住在我这儿。他说……‘同命双星’,住在一起也合适。”
江清砚耳根微热,低下头继续喝粥,没接话。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勺碗轻碰的细微声响。
吃完粥,江清砚感觉精神好了许多。他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忽然道:“我想出去走走。”
谢云辞立刻皱眉:“太医说你需要静养——”
“就在院子里,”江清砚打断他,“躺了几天,骨头都僵了。晒晒太阳,对恢复也有好处。”
他的眼神清澈而坚持,谢云辞知道拗不过他,只好妥协:“那就一刻钟。披件外袍,别着凉。”
初秋的清晨,空气微凉,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谢府的院子不大,但布置得很雅致。青石铺地,角落种着几丛翠竹,竹叶上还挂着露珠。院中央有一棵老槐树,树荫下放着石桌石凳。
谢云辞扶着江清砚在石凳上坐下,又转身回屋取了薄毯,盖在他膝上。
“我又不是瓷做的。”江清砚无奈。
“你现在比瓷还脆弱。”谢云辞在他对面坐下,不容置疑。
晨光透过槐树的枝叶洒下,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清砚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的闷痛都缓解了不少。
“那晚在慈恩寺,”他忽然开口,“你进密道后,发生了什么?”
谢云辞神色凝重起来:“密道里布满了机关。箭弩、陷坑、毒烟……还有迷阵。我一路闯过来,杀了十七个人,到最后几乎是凭本能挥刀。”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江清砚能想象出其中的凶险。那些黑衣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谢云辞单枪匹马闯进去,能活着出来已是奇迹。
“那些人……都是‘烛龙之眼’的?”江清砚问。
“应该是,”谢云辞点头,“他们身手诡异,配合默契,不像普通的江湖匪类。而且……”他顿了顿,“他们似乎并不想立刻杀我,而是一路消耗我的体力,想活捉。”
江清砚心下了然。那些人需要活着的谢云辞,需要他们保持“共生之契”的状态。
“溶洞塌了之后,”谢云辞继续说,“陛下派了工部的人去清理,但塌方太严重,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挖通。不过暗卫在慈恩寺周边又发现了几处密室,里面藏了一些典籍和信物。”
“有线索吗?”
“有一些,”谢云辞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这是在方丈禅房暗格里找到的。慈恩寺的方丈,三年前就‘云游’去了,一直没回来。寺里的事务都由监寺打理。而这本册子,记录了一些奇怪的账目。”
江清砚接过册子翻开。上面用蝇头小楷记录着一笔笔收支,时间跨度长达十年。收入项多是“香火钱”“布施”,但数额大得惊人;支出项则很模糊,写着“修缮”“法事”“供奉”等,同样数额巨大。
“这些账目有问题,”江清砚一眼就看出端倪,“慈恩寺虽是古刹,但香火一直不算特别鼎盛。一年能收五千两香火钱顶天了,可这上面记载的,光是去年就有三万两。”
“暗卫查了京城几家大钱庄,”谢云辞说,“发现慈恩寺在过去的十年里,通过不同的化名,存入了超过三十万两白银。这些钱大部分又通过复杂的渠道流向了江南、蜀中、岭南等地。”
三十万两!
江清砚倒吸一口凉气。这绝对不是一个寺庙该有的财富。
“这些钱……是用来资助‘烛龙之眼’的?”他推测。
“很有可能,”谢云辞神色严峻,“陛下已经密令各地暗卫,顺着这些资金流向追查。但对方很谨慎,用了多层掩护,追查起来需要时间。”
江清砚合上册子,眉头紧锁:“一个能调动三十万两白银、渗透到京城古刹、甚至可能朝中也有眼线的组织……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真的只是为了打开那个‘烛龙眠息之地’?”
谢云辞沉默片刻,缓缓道:“我父亲生前,曾跟我提过一些事。他说谢家世代镇守边关,不单单是为了抵御外敌,更是为了看守一处‘禁地’。那禁地在北境极寒之处,谢家每代都要派最精锐的子弟去戍守。我十五岁那年,父亲曾带我去过一次,但那地方……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江清砚诧异。
“对,”谢云辞揉了揉太阳穴,“我只记得漫天风雪,一座巨大的冰山,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之后我就发了三天高烧,醒来后,关于那地方的记忆变得非常模糊。父亲说,那是因为我血脉未觉醒,承受不住禁地的‘威压’。”
血脉觉醒……
江清砚想起自己心口的青木生机。那是在父母死后,他在密室里独自摸索了三年才勉强唤醒的。按照江家典籍记载,青木生机完全觉醒时,可活死人肉白骨,但也有严苛的条件和巨大的代价。
“难道‘烛龙眠息之地’不止一处?”他推测,“北境有谢家看守的禁地,江南或许也有江家守护的地方?而‘烛龙之眼’想打开的,是其中最关键的一处?”
谢云辞眼神一凛:“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的布局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更广。”
两人对视,都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个谋划了五十年,财力雄厚,渗透到寺庙甚至朝堂的神秘组织,他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打开一个遗迹那么简单。
“陛下知道这些吗?”江清砚问。
“我已经禀报了,”谢云辞说,“陛下听完,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此事关乎国本,须慎之又慎。你们暗中查访,但切忌打草惊蛇。’”
江清砚明白了。陛下这是默许他们继续查,但要求他们低调行事,不能引起朝野动荡。
“你的身体还需要休养,”谢云辞看着他,“这段时间,你先安心养病。查案的事,我来。”
“不行,”江清砚摇头,“‘烛龙之眼’的目标是我们两个人。你单独行动太危险。”
“那你——”
“我们一起,”江清砚打断他,眼神坚定,“等我能下床走动,我们就一起查。你是明面上的刀,我是暗地里的眼。互相照应,才能走得远。”
谢云辞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江清砚说得对,两个人在一起,确实比单打独斗更安全,也更有效率。
“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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