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头顶,却驱不散苏家小院里陡然凝聚的紧张空气。
王秀芬双手叉腰,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苏婉音脸上:“大伙儿都给评评理!我们家建国好心好意,怕她一个傻……怕她一个姑娘家带不好孩子,委屈了我那小侄子!想着接过去我们两口子辛苦点,帮着拉扯大,她倒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敢顶撞长辈!这不是病糊涂了是什么?我看就是没好利索!”
苏建国在一旁沉着脸,配合着点头,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那三间虽然破旧但还算完整的土坯房。
苏婉音把小宝护在身后,冷着小脸,与王秀芬对峙着。
没想到上次把她骂走后,她竟然还敢来,应当是仗着苏建国这个亲二叔的身份。
院门口已经聚拢了几个被动静吸引来的邻居,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王奶奶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脸上满是担忧。
被护在身后的小宝吓得瑟瑟发抖,小家伙紧紧抓着姐姐的衣角,小脸煞白。
苏婉音思绪百转千回,明白今日这阵仗是不可能轻易了了的,必须把关系划开来,想到此她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但面上不显,只是微微蹙着眉,眼神清亮地看着王秀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二婶,您口口声声说为了小宝好,那我问您,我爹妈去年刚走的时候,家里最难的那段日子,您和二叔在哪儿?小宝饿得晚上直哭,我去求您借半碗玉米面,您是怎么说的?您说‘自家都不够吃,哪有余粮喂外人’~”
人群里响起几声低低的议论:
“好像是有这么一茬,我都还给孩子俩窝头呢~”
“说起来苏老大两口子,当初不是还有老多抚恤金?都去哪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初秀芬嫂打着婉音丫头脑子不清楚就全领了去!”
“还有这事?”
那人也不信,但这话是从安嫂子嘴里说出来,队里谁不知道她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不是那等爱编排人的,又有些信了几分,忙追问道:“那现在婉音都好了,不得还回去?”
安嫂子还能不知道王秀芬,眼睛一斜,“你信她能还回去?”
王秀芬脸色一变,没料到苏婉音会提起这茬,立刻尖声道:“那……那时候谁家不难?现在不是情况不一样了吗!”
“是不一样了,”苏婉音接过话头,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我现在脑子清楚了,能挣工分了,也能照顾好弟弟了。您看,”
她侧身指了指屋里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灶台和桌子,“家里有粮,缸里有米,小宝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但也洗得干干净净,没饿着他也没冻着他,反倒是二婶您,上次来,看上了我娘留下的那对旧枕套,硬是说借去看看,至今也没还回来呢~还有我爹妈给我们留下的抚恤金,您哄着我摁了放弃的手印,现在打量着我清醒了,就想把小宝抱过去养着,这是不打算还了?”
还是耳朵尖刚巧听到了安嫂子两人的嘀咕,苏婉音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出当时的场景,原主被王秀芬拿一个窝头就哄骗着在放弃抚恤金协议上摁了手印。
别说这王秀芬还挺懂,估计是那个堂哥苏强的主意吧?
想把小宝抱过去养也是为了堵住队里的嘴,毕竟村里都认为只有儿子才能名正言顺继承财产。
“你胡说八道!”王秀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就要去撕苏婉音的嘴。
苏婉音轻巧地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目光转向围观的村民,尤其是其中几位有些威望的长者。
“各位叔伯婶娘都在,正好帮我苏婉音做个见证,我爹妈走得突然,就留下我们姐弟俩和这处房子。我知道自己以前糊涂,让人操心,但现在我病好了,我就一个念头:爹妈不在了,长姐如母,我只要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小宝,这房子是爹妈留给我们姐弟唯一的念想,谁也别想动!”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眼神却越发坚定:“叔叔婶婶若是真心疼我们,平日里多来看两眼,问一句冷暖,我姐弟俩感激不尽,但要是打着‘为我们好’的旗号,想抢走我弟弟,或者占了这房子……”
苏婉音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苏建国和王秀芬,一字一句道:“那我就只好去找大队书记,去找妇女主任,问问这新社会,是不是还兴欺侮孤女弱弟这一套!看看组织上管不管!”
这话一出,苏建国脸色首先变了,他是个好面子的,更怕惹上官司,王秀芬还想撒泼,却被苏建国狠狠拽了一把。
“还有,”苏婉音接着道:“我爹妈留下的抚恤金,当时摁手印的时候我还不清醒,这是队里谁都知道的事儿,所以做不得数,现在我好了,还请二叔怜惜怜惜我们这没了爹妈的孩子,把那笔钱还回来,我记得,应当是有八百块钱的。”
人群里的议论声更大了:
“八百块钱!他们两口子也真敢拿啊!”
“真不怕苏老大两口子半夜来找他们?!”
“是啊,而且婉音丫头说得在理啊!”
“就是,以前不见帮忙,现在看孩子立起来了,想来摘桃子了?”
“建国家的,你们这就有点不地道了。”
什么八百块钱!
王秀芬心里一紧,明明就只有五百块!
她想上前与苏婉音这个死丫头理论一番,却被苏建国死死拽住,回头一看,她男人脸色如墨,阴沉得可怕,眼睛死死盯着她,咬牙低声道:“怎么有八百?你只给我五百!那三百去哪了?”
不怪苏建国起疑心,领抚恤金的事是王秀芬首当其冲一手操办的,最后一个信封交到他手上,打开一看就是五十张整整齐齐的大团结。
但是没两天她娘家弟弟就进城上班了!
王秀芬本就有扒拉东西给娘家的前科,这下他把所有东西串联到一起,恍然大悟。
闻言王秀芬一噎,随后尖叫道:“哪有八百块!她一个傻子的话能信吗?”
苏建国立马怒吼,也不压着自己的声调了,“她一个傻子能说谎吗!”
眼见着一向配合默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夫妻两个就要分崩离析,甚至上演一场家庭暴力之际,丁翠兰适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分量:“建国,秀芬,要吵就回家吵去!别在这里让孩子们看笑话,孩子话说得明白,也有志气,你们当叔叔婶婶的,得多帮衬,可不能净想着占便宜寒了孩子的心,这要是闹到大队去,你们脸上也不好看,还有啊,那抚恤金,你们也赶紧还给孩子,那可是买命钱,你们也敢花?”
“就是就是!赶紧还给孩子们!”
“真没想到他俩是这样的人……”
舆论彻底倒向了苏婉音。
王秀芬气得胸口起伏,却也知道今天占不到便宜了,只得狠狠剜了苏婉音一眼,扔下一句“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咱们走着瞧!”,便被苏建国连拉带拽地拖走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院外围观的村民又安慰了苏婉音几句,才渐渐散去。
苏婉音关上吱呀作响的院门,背靠着门板,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刚才应对看似镇定,实则手心也捏了一把汗,对付这种胡搅蛮缠的人,讲道理有时不如抬出更大的威慑力。
“姐……”小宝怯生生地拉她的手,大眼睛里还含着泪花,“婶婶好凶……你别怕,小宝保护你。”
苏婉音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水。
她蹲下身,将弟弟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姐不怕,小宝真勇敢,都知道要保护姐姐了,只要我们姐弟俩在一起,谁也别想欺负我们。”
还有抚恤金,她知道只有五百块,可是不这么说怎么让那对狼狈为奸的夫妻产生矛盾呢,而且,多的那三百块也是她应得的!
这一年来,王秀芬从她家搬走多少东西了?
他们一家用过的她嫌恶心,可不会要,多余的那三百正好用来给家里添置新东西。
虽然现在才初夏,但是她和小宝的厚衣服被王秀芬拿走了,得赶紧预备起来了。
小家伙还紧紧攥着苏婉音的衣角,大眼睛里噙着后怕的泪花,小声地、一遍遍地确认:“姐,婶婶他们……真的走了吗?不会再来了吧?”
苏婉音的心像是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看着小宝憋得通红的小脸,她用指腹轻轻擦去弟弟眼角的湿润,语气放得又轻又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走了,被姐姐打跑了,小宝不怕,以后他们再来,姐姐还这样把他们打跑,只要我们小宝不愿意,谁也别想把你从姐姐身边带走,姐姐还会带着我们小宝过上好日子,顿顿有肉吃!”
她看着小宝依旧有些惶然的神色,知道光是言语的安抚还不够。
孩子的世界很简单,或许一顿美味的食物,会比千言万语更能驱散不安,带来最直接的踏实感。
“来,”她站起身,拉着小宝微凉的小手往灶房走,“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事了。帮姐姐生火,咱们晚上熬粥喝,姐姐给你加点好东西。”
一听到“好吃的”,小宝的注意力果然被牵引过来,仰起小脸问:“姐,加什么?”
“保密,”苏婉音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生了火你就知道了。”
小宝乖巧地坐到灶膛前的小板凳上,努力回忆着姐姐平时的动作,拿起火柴盒,有些笨拙地抽出一根,在盒子侧边划了一下——没着。
他又试了一次,微弱的火苗亮起,他赶紧小心翼翼地引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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