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云谣集》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裴予安落车时,伺候他多年的老仆似乎还想努力劝说。他抬手止住,启口:“华老,你知我性子。之前因着母亲的关系,我只能压下。眼下…” 他冲远处的宣德楼望去,目光越过所有屋楼盯着那宫城上的琉璃瓦冷声道:“去找!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
老奴咽下劝语,躬身送小主离开。
四年了,再回汴京,一切依旧花光满路,甚至人物繁阜,更盛从前。可当年名动京城的少年郎却再也回不来了。
华老直起身子,目送那道高大的身影走远,低叹一句:“造化弄人啊。”
另一侧,“裴官人,请。” 年岁尚小的童奴恭敬地低着头,目不斜视,抬手为贵人引路。
裴予安随着韩家小童的指引踏上园里板桥时,不远处的水榭正好传出几声大笑。
这韩家宴客的东园葺的小桥流水,林石清森,一曲清歌悠悠扬出,端的是一派幽然雅致。
裴予安却对一切视而不见,大步朝前走去。
“子陌兄。” 话音刚落,轩榭里也跟着安静下来。
裴予安缓步走上石阶,抬首见轩内五、六人围着木案首位的韩行知早已落座。他见状刚要问礼。
“子陌兄,怎地才来?” 话音里的热络让他暗自一愣。
这举宴的韩家数代簪缨,乃颖昌豪门。当年韩公恩荫入士,眼前的韩行知随父入京时已有15岁,人又年长他几岁,所以两人少时并无交集。
目下他又离京数年刚归,按理说两人并没有熟到相叫表字的交情。
裴予安缓了几步,向前揖礼,回:“君成哥,见谅了。”
韩行知听闻,笑道:“是大哥考虑不周。子陌刚授新任,定是抽不开身。” 说着见人被带到他身侧。刚一落座,他便举酒赞道:“如今裴三郎的名号可是响彻汴京。人刚归就得了官家亲自策问,这被天子亲封的承事郎,定是前途无量。”
“多承谬赞。” 裴予安举起酒盏,向筵案上的诸位抬了抬,一饮而尽。
裴予安心里明白今晚韩家筵席定与这次授任有关。
如今官家执政十年,启用新政也有数年之久。
熙宁前的老臣不受新法,有些主动请求外放,举家迁走。有些因政事不合,被御史台谏官纠错弹劾,贬谪它地。
如今只是短短几年时间,韩家宴请的几人,他竟无一人熟识。
酒盏刚落,就见筵席下首一人躬身站起。
这人的面宽颧骨凸显,稍显年纪。
只见他大胆进酒,高赞道:“裴官人少年才俊。谁不知这制举有多难!近些年来,这还是官家第一次特诏制举取士。小官听闻这次大内秘阁设了六论试才能得天子亲策。裴官人这次破格拔擢,那真是闻所未闻!与我们这些浊吏就是不一样!”
宋延唐制,朝廷除了三岁一贡举得士外,又设制举以筛选出非常人杰。
平常士人出身进士,已受人敬重,而制举得隽者,则更被人矜贵。
裴予安此次回京得天章阁待制、知谏院杨頒奏荐他制举。有人推荐是其一,但能通过层层严格策试之人,建朝以来确是寥寥无几。
可这事要是发生在裴予安身上,一切又似乎合乎常理了。
裴予安垂目,再次端起酒盏。
他猜到此人应是近几年才调入京的,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在满桌纷纷恭贺声中应下这人的敬酒。
如今就算他再不习惯这官场酬酢,可韩家的私第邀宴确是他不能拒绝的。
新政改革后,颍州韩家的迅速崛起连他在洛阳都有耳闻。如今京城的朝局,早已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匹人了。况且他的归朝进士,也是老师的期望,绝不能负。
酒盏再落时,主人韩行知才慢悠悠启口:“子陌莫怪。此人名沈克,钱塘人士,他入京时,你正好人在洛阳。” 话音未落就见板桥上一行三人由小童引领而来。
人还未至,先听其声:“呦,听这解释,竟是哪个不入流的居然不知裴家子陌的名号?”正说着,一阵香气落坐在裴予安身侧。
一听这腔调,他甚至不用回头就知是谁到了。
秦季常随意解下外袍,抬手止住正要上前的童奴,把袍服朝自带的侍婢一扔,回头冲那还站着的沉克道:“你这人瞧着挺精明的,怎地赴宴不带脑子来。到京有几年了吧,听过 ‘金鞍美少年,去跃青葱马 ’吧。” 随即他往旁边点了点,“说的就是他。”
那沈克浑然一愣,惊讶到连那句 ‘不入流 ’都忽略了。
他虽然来京不到两年,可但凡在歌舞、宴饮上都能频繁听到这句传颂。由是那些个貌美的小娘子,每每唱到这句总是面带娇容,羞红了脸颊。
他当然知道她们传唱的是那权倾一时的吴越王裴元瓘之玄孙。
据说那裴子自幼聪颖过人,7岁就能写文,14岁参加科举制考。
那年他以《重申巽命论》为试题,在大内宗政殿应答天子策问,以未冠之龄举进士及第,轰动京城。
那样权贵的少年郎不仅生来珠围翠绕,锦衣玉食,更是被士林赞颂其权奇,说其文章翰墨,自立规摹。
如此独树一帜的人后来听说因父殇离京,守丧期间不出官,故而他从未见过此人。
沈克想到那些传闻,盯着面前异常俊秀的男子,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口口传颂的裴郎即是面前的裴官人。
如此年少竟以殿试过两次了!
他光是想到能赴阙觐见圣上就已心生惶恐。那要是在圣上前面不小心说错什么,御前失敬,可是逆鳞大罪啊。
这时,沈克再看向裴予安的眼里多了一丝敬意。再一想到自己刚才那些故作聪明的恭维高赞,立刻躬身:“裴官人莫怪,莫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好了!如此良宵,几个男人光喝闷酒算怎么回事?我说韩行知,你家那些个香呢?近来,我可听说韩家私蓄的歌姬个个精绝。你今晚须得让我这秦浪子长长见识。”
秦季常一边冲前说着,眼神还不忘冲旁一挑,伸手拿起酒盏轻碰了下旁边的,接着一口饮尽。
裴予安瞧着那冲他使眼色的桃花眼,心叹这秦老四,如今就算入了官场也没能让他这性子收敛下,竟还和小时候一样。
可就秦四这话里话外的偏袒,却令人宽慰。想罢,裴予安今晚难得勾了下嘴角。
筵案那头还傻愣愣站着的沈克见没人理会,轻咳一声,闷声坐下了。今晚那裴予安他是第一次见,可这刚来的秦季常他却知道是谁。
这秦家在汴京那是士一流的大家子,却偏偏出了这挥金如土的秦季常,他好酒好伎乐,如今在国子监挂了个闲职。
可就算是闲职,那也是常人得罪不起的,毕竟能进国学里任职都是朝中七品以上官员的功荫子弟,是他们这帮靠自己转调来京的散官不能比的。
想着,沈克便持酒一口闷进。
这时,坐在首位的韩行知冲一旁的傔从挥了下手,立刻有两个侍婢走进轩堂解开挂在中间的竹簾。
伴着哗一声,簾幕下落,斜阳射进,城内报时的暮鼓正好敲响。
轩堂另一侧传来轻微的窸窣声,须臾后伴着牙板清脆的一响,琵琶以一弦高音切入。
裴予安手指不自觉地划了下手中的琉璃盏。
他知这一调是琵琶的第四弦,其音色最高,但也最哀婉动人。
当年裴家培养了一群宴客家姬,他自八、九岁起就随大人听歌,由善音调,能以如此高音开场的歌伎却是不多见。
水轩外,行云滑过远空,撒进一层金光,镀在男人淡漠的面上,让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清冷疏离。
一曲慢词小令就那样随着曲调歌唱起来: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莹无尘、素娥淡伫,静可数、丹桂参差。(1)
轻灵的女声中带着明显的吴侬唱腔,透露出她来自江南,可偏偏那熟悉的细嗓勾着他的回忆,牵起他心底无法摆脱的执念。
秦季常见他晃神,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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