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云谣集》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元祐七年的寒冬令老相范纯合的病体更加难耐,太皇太后立即下诏准他在禁城中乘轿,三日一入省。
等裴予安上门拜谒,看到范相在他儿子搀扶下走出来的那一刻,才恍然大悟这位兢兢业业为国效力的老人已马上年满七旬了。
这座自温公逝后,挺立而上的基柱已尽力竭。
裴予安除了感到悲痛之外,他也敏锐地察觉到李清一党定会见机行事,有所举动。
果然,就在范相告病在假之时,李清上札提出 ‘调停论’。他主张对元祐之前的老臣不妨 ‘稍加引用,以平宿怨’。
他札中提到 ‘元祐前的老臣’,不就是熙宁间的变法诸臣么!
裴予安立刻上奏驳斥。他认为熙宁间多以小人执柄,建立党羽,布满中外。他在奏中情愿陛下慎用左右之近臣,毋杂邪正。(1)
太皇太后命人将裴予安这道奏折于帘前公开诵读后,降谕说:“其言极中理。”
太后话音刚落,殿上的保守党们也跟着站出来反对 ‘调停论’,最终李清这道札子被压下。
可是年轻的皇帝却把一切尽收眼底,他坐在殿上一声不吭。
此时叛逆的新帝看不到太后想要制衡的意图,只知太后命人公开诵读裴舍人的奏折,那是对保守一派的有意偏袒。
故而,就在延和殿上,新帝打量的目光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落到裴予安身上,若有所思。
这晚又是一个无星暗夜,华老候在大内的右掖门外,听到亥时的鼓声刚刚敲响。
月亮隐在重云后,光晕暗淡只能勾勒出不远处单檐屋顶的公廨,黑暗的街巷里常年散发着一股书卷的潮味,肃静又压抑。
这时,一点亮光自城门道里映出。
华老上前几步,看清手持宫灯的小黄门身后跟着裴予安,这便赶快把车帘卷起。
月光淡淡照亮了男人的脸庞,他俊美的眉目上,带着疲惫下的冷漠。
“我们回吧。”
华老听到那低哑的声色,立刻赶着厮奴往回走。
深夜,风穿竹林,泛起淙淙滢滢地竹鸣细语。
华老跟在小主子身后,走过竹园的幽径,就像昔日里伴他下学一般执意要把人送进主院才肯退下。
只是四季更迭,草木荣枯,他眼前的身影已挺立高大,而年近五旬的自己终将与这裴府里的古木一起老去。
华老眸光闪动,望着小主子一脸冷肃地穿过走廊,那敛起的眉眼在看见梅小娘子开启屋门时舒展开。
然后,华老微笑着退下了。
另一侧,梅落烟察觉到他凤眸里明显的倦意,任他沉默着把自己搂进怀里,极负孩子气地把头搭在她肩膀上,一副完全占有的姿势。
梅落烟知道眼下范相卧病在床,子陌却要迎难而上,带着这帮新班底勇挑大梁。可面对这样巨大的压力他从没抱怨过。
她也只是从他逐渐晚归、每日睡不到一两时辰上能揣测一二,所以尽可能地宠着他。
女孩轻轻抚在他脸上,“去把公服换下,糕点刚刚热过,吃点东西再休息吧。”
裴予安往她手里又贴近几分,像是贪恋掌心里的温暖。他摇了摇头,撒娇道:“我先去沐浴。”
女孩一听,不自觉地刚要退后就被他一把环住,然后强硬地横抱起来,“你陪我一起…”
浴室里热气沸腾,池里的水不停向外涌动。
半晌后,女孩无力的被人捞进怀里,那张薄唇始终流连在她后颈之上,不肯离开。
“什么时辰了?” 女孩的声色软软弱弱的,带着一丝疲倦。她刚掀起池边的暮帘,想要看清莲花漏上的时刻就又被人拖了回来。
“我明日休沐。” 裴予安附在她耳边告知。
男人一动,他身上的淤青就显露出来。
纤细的指尖滑过他分明的腹肌,轻叹一句:“怎么还不好。”接着,她像是突然联想到什么,急忙问出:“为什么上次能见到沈克?”
原本靠在池边休息的裴予安睁开眼,望着她。
他知道烟儿说的是钱穆公家的筵席。当日她正好路过,便和华老候在府外等着他一起归,然后就在马车上见到了散宴后的沈克。
一想到沈克那副谄媚权贵的嘴脸,裴予安冷了几分,他抬手捋过她的长发,缓缓开口:“他现在为李清所用,只是一名从八品的故吏罢了,不用担心。”
梅落烟却没有因此放下戒心。
自他们回京后,子陌是在太皇太后独断下提为中书舍人的,本就树大招风惹人非议。可偏偏就在这时,旧京那些个老人却一个一个浮出水面,好似正在等待一个时机就要一拥而上似的。
这让梅落烟踌躇不安起来。
裴予安却突然笑了起来,他戳了戳她嘟着的小脸,“怎么?还怀疑我的能力啊?不会有事的。”
他笑着把她放到自己膝上,拥进怀里,声色清朗地说:“他们想争,让他们去争。我只做我该做的。”
梅落烟动了下,撑着他的胸膛仰起头,念道:“中书舍人,是宰相的属官。你现在更是宰相的候选人…” 她的指尖扫过他清隽的下额线,点在那张薄唇上,不敢相信眼前已年过三十、权倾朝野的男人居然还带着一股少年感。
“再往上,没有想过吗?” 女孩弯着头打量他。
裴予安笑了,他向下一滑,拦着她的后腰一起靠在池边。
那双凝住她的凤眸里是诚实的感情流露,“现在的我,与当年离京时的我,并无区别。”
“烟儿,我身在其位,是高是低,都不是我能决定的。这样的我,只做我份内之事。至于其他的,与我无关。”
男人说完这袭话后依旧眼神热烈又深邃地望着她。
这时的梅落烟终于知道子陌的少年气从何而来的了。
从他眼里这些真真切切的动情与难过,时而幼稚,时而成熟。
从他哪怕现已位极人臣也能保持一份清明与理智,不膨胀,不牟利,像是把一切都看透了,那种对权财无所谓的高贵得清寂。
从他哪怕已完全认清了这个社会成人的法则,可依旧孤勇地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从未被那些条框所束缚。
这样的少年感在挤入政局、已过而立之年下是那么的罕见,那么的珍贵。
可这个男人却能身处于阡陌繁华之中,活得越来越真实、明白与自我克制。
梅落烟突然觉得能与子陌相爱,被这样的人一直牵着,指引着,是一件多么幸运与幸福的事情啊。
平静的水面突然波动了一下。
女孩抬起手,指尖点在他左胸前,那底下是他炙热地心跳。她撩起浓密的睫毛,黑眸魅艳,紧紧擒住眼前人,“裴舍人什么都不求,那你求什么?”
裴予安嘴角上扬,手臂一环就把人贴到自己身上。他低下头蹭了蹭她白皙的耳垂,问道:“我要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女孩娇嗔地睖了他一眼。
“没让你搞明白,是我做得不够好,看来我得多加努力了。”
只听哗啦哗啦的响动后,高大的男人把女孩横抱在怀里向寝室步去。
这一年新钟还未敲响,卧病在床的范相久疾之下,死亡已悄悄到来。
一月,范纯合病逝。
太皇太后对又一老臣的离去不能释怀。她一见到辅臣们,就哭道:“邦国不幸,温公即亡,范相复逝!”
这几位老臣都是跟着仁宗皇帝一路走来,经历了四届朝政的忠臣啊!可现下却一个个在老太后面前老成凋谢,让她怎能不哀痛。
可就算她再如何悲伤,国不可一日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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