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三清山峰顶隐于沉沉雾霭之中,透出丝丝微寒。
今日,宜嫁娶。
逍遥宗护宗阵大开,广迎宾客,月华仙府飞檐斗拱下,琉璃铃铛鸾和相鸣,大红灯笼上“囍”字随风招摇,艳丽绸缎铺地。
时辰已至申时,筵席也已过半。曲水流觞间,赴宴的宾客们压低声音,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凤小世子不来情有可原,眠枫长老和二夫人为何还没现身?外头那位仙子都候大半个时辰了。”
“嗳,那凤小世子已然病入膏肓,真是可惜了那位仙子的天人之姿。恐怕啊,年纪轻轻便要守活寡咯。”
“什么仙子?看清楚些,那是逍遥宗的小师弟程思齐,入赘进仙府的!再者说,无为真人的徒弟里,哪有相貌平平之辈。”
一位女子颜色骤变:“程思齐?他和凤小世子不是素来不和吗?怎么还……”
怪不得世人皆道,无为真人座下徒弟的容貌都惊世骇俗,但听说包括师父在内各个都是奇葩。
凤小世子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素来飞扬跋扈,家里又娇惯得紧,号称仙道第一小霸王,却因一次意外在跟随师父碧水村的除蛇妖途中意外失魂昏迷。
后来,无为真人找到了程思齐。
师父告诉他,凤来仪命中必有一劫,只有与他八字对应的人才能够弥补残缺的命格,而程思齐正是全天下唯一相契合的人。
程思齐问,大师兄到底命犯了什么劫。
师父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对他笑了笑。
程思齐一直对同门弟子谦逊有加,平日寒窗苦读,本有锦绣大好前程。当他得知遭遇此等变故,整整三宿都没有合眼,都没想出这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自己才会遭此大劫。
旁边宾客不住地摆头,叹息声从口中传出,为他打抱不平道:
“换作是我,如果必须入赘,还要一辈子囿于凤小世子的‘魔爪’之下,我宁愿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另一位宾客摆摆头,喟叹道:
“是啊,死了投胎畜生道,来世当头拉犁的牛,都比嫁给那凤小世子强!你们待会儿且看着吧,那程小道友素来傲骨铮铮,定不能忍气吞声的,毕竟是月华仙府怠慢在先。”
倏地,有人打断道:“你们少说两句,那程小道友看过来了。”
此言一出,原本嘈杂的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都知道,月华仙府又不肯屈就自家世子,软磨硬泡许久才把程思齐请了来,许多人猜测,也不知月华仙府许了他什么好处,或是用了什么霹雳手段。
但没人知道,其实程思齐这三天是自己想通了。
只见身着凤冠霞帔的程思齐立于门前,缓缓从喜扇后抬起眸。
这张面容颇为清秀,眸色一派淡然,程思齐的唇片很薄,薄得好像天生无情,青丝略微散乱地披在他那细瘦的肩上。
他并未在意周围旁人的议论,只是静静观望着仙府外那被婆娑云雾所遮掩的重峦叠嶂。
月华仙府在仙道中,也算数一数二的豪门巨室,凤氏曾斥金银万两、耗费百年,将逍遥派建在这座钟灵毓秀的山脉上。
程思齐常有听闻,邬清山距离天道未及万尺,已然算世间最近之地。在这里可能有幸窥见天道一隅。可若想如此,也需得修成仙身。
世间能够修成仙身之人已属寥寥无几,飞升成神者更是凤毛麟角。
凡人终其一生,也难以触及天道,大多人因天资、战乱等缘由,被淹没在历史的滚滚浪潮之中。
想及此,程思齐眸底黯淡。
譬如崛起于上古的巫咸族,却在七年前突遭魔教教徒屠诛和百年一见的天灾,千年道统骤然倾颓,他的爹娘也未能在那场惨烈的血战中幸免。
逃亡五年,兄长不顾一切将他救出,然而洪水又将他们冲散分离。一年前承蒙师父相助,才保住了程思齐一条性命,他才得以拜入师父门下。
七年弹指一挥,纵使巫咸族同月华仙府曾盛极一时,除了程思齐,如今世间几乎再没人记得他们的名姓,更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平生所愿是了却爹娘未竟之事、找到哥哥的下落,或是早点能手刃天下魔修,为他们报仇雪恨。
至于大师兄……
他握紧袖间的短刀。
自许多年前巫咸族与魔族交战后,他常常随身备着匕首,以备不时之需。
大师兄胆敢敢对他怎样的话,他也好自保。
现在大师兄已是时日无多,自己最差就是守一辈子活寡,对着冷冰冰的牌位度过余生,忍一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能在这里借助充沛的灵力修炼。
“少君。奴婢来迟了。”
忽然,一句女声打断了程思齐的思绪。
小丫鬟匆匆走到程思齐身边,朝他恭恭敬敬福了个身。
程思齐偏过眼神,小丫头年纪不大,忡忡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她战战兢兢的,声音渐弱:“眠枫长老那边是魔界战事吃紧,长老夫人身体抱恙,恐怕是都来不了了。”
程思齐明白,哪里是因故不来呢。
不过是因为他身份贫寒,故意寻的托辞罢了。
不过程思齐也并不在乎这些,平静道:“那便不拜了。想必月华仙府也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可婚姻大事,岂容儿戏!”她下意识说道。
意识到说多了话,小丫鬟进退不是,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接着道:“可,可这样要被众仙家看笑话的,要不少君再等等?长老和夫人说不定马上就——”
罢了,她只是得令行事,并非有意为之,没有必要刁难她。
程思齐垂眉,淡道:“不必,一切从简。遵循民间市井的法子,让我与公鸡拜堂便是。”
“好,忍冬这便去给少君准备。”
小丫鬟朝他投来感激的目光,连忙应了下来,旋即小跑着去找了。
就这样,忍冬把大公鸡放到左侧的蒲团上,看到这一幕后,在座宾客大惊失色:
“长老和凤小世子真不来了?”
“你们看,程小道友真来了!”
在众人唏嘘声中,程思齐手举喜扇半遮着脸,缓步走到在空空如也的香案前,跪坐到蒲团前。
摇曳的红烛静静伫立在案几之上,暖橙光笼在他好看的脸庞,长睫好像也镀了一层薄薄的融光。
傧相立于旁侧,高声道:
“一拜天地。”
光影交错间,程思齐神色平常地跪拜下去。
在座宾客屏息凝视。
等他第三叩拜下去的时候,众人都没见到他有什么异样。
真是奇了。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众人转首,只见忍冬快步走来。
她对着其他道童耳语几句,但也有不少人听进了耳,那些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最后一传十、十传百。
嘈杂声中,程思齐不解地抬起眸。
一人惊呼道:“世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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