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夜色像巨大的海潮,悄无声息地淹没了曼哈顿的街道,整座城市被大雪笼罩,路灯的光被雪帘折射得支离破碎,斑斓而凌乱,像漂浮的梦境。
周越坐在Blackcastle Capital的办公桌前,屏幕上的光映得他面庞清晰而克制。自从2019年加入以来,他从Analyst做到Associate,又提前晋升VP,是Firm里最年轻的Sector Lead之一,主抓Growth Equity中国线。
他在华尔街的成长轨迹精准得像一张算式,每一次deal、每一页模型、每一场投委会汇报,都是他把自己从情绪里抽离出来、重新格式化成“可以控制”的过程。
三年里,他从未回过国。
疫情彻底阻断了航线,也彻底隔绝了他与北京那段混乱记忆的联系,只有在北卡读书的弟弟偶尔来纽约陪他几日,日子过得像无声无息的自我重塑,他把生活填满,把时间切成数据,把情绪藏进习题里。
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是靠和夏知遥聊天熬过来的。
他们从没真正断过联系,却始终隔着一段拿捏得刚刚好的距离。
刚分别那年,是他在主动靠近,那时候,周越刚刚进Blackcastlet压力巨大,夜里三点关掉电脑,心跳还卡在那串DCF参数里,忍不住打开微信,问她:
【你在项目评估阶段会怎么跟客户说‘这事儿值得投’?】
她回复得快,也真诚。
【核心不是回报率,是用哪种叙事让人相信‘这条故事线’是可靠的。】
【你要记住,大多数人不是在算数,是在找理由说服自己。】
那不是教条化的专业建议,更像是一种透彻的认知能力,关于人性、关于选择、关于权衡利弊背后那些没人愿意说出的动机。
她比他想象得更睿智,也更清醒,他之前见过很多做这行的人,数据逻辑清晰,估值框架牢固,可一到客户面前就只会堆术语和参数,讲得精准,却没人听得进去。
可她不一样,她懂得说服,更懂得打动,她既能和商业模型对话,也能和人性深处交谈。
她天生适合做咨询,而他忽然明白,那些项目能推得动,客户能签得快,媒体能迅速转向,不只是她做得多漂亮,更因为她是真的看得比别人透,讲得比别人准。
周越确实需要她,那段时间,他一个人独自适应华尔街的疯狂节奏,她那几句不经意的提醒,就像深夜点燃的一盏小灯,照得他不至于慌,也让他更想走上去。
而夏知遥也习惯了他这样安静却稳定的存在,她没告诉任何人那年母亲病情复发,她一边改方案,一边签手术同意书,她也没对谁说过,自己在职场顶层看得越清楚,就越觉得孤独。
周越那时还不懂她太多,可他总在恰当的时机出现,而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身份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从只会问问题的学弟,变成了一个渐渐可以独立解决事情的男人,他晋升了,做过几个漂亮项目,也在年终会议上独立拿下过一个大客户的投资条款谈判,金融行业里,他从边缘进入了核心圈子。
夏知遥也开始慢慢把一些“她不太想让别人看见的困惑”发给他,有时候,是关于某个文化基金的估值构架:【你觉得这个结构在你们机构眼里算有吸引力吗?】
有时候,是关于退出逻辑的焦虑:【我们对接方一直拖尾款,他们是不是根本就没想交?】
他会认认真真地翻她发来的材料,划出重点,结合自己组里的案例分析,甚至用他那套逻辑严密的方式给她写了一个小型投后优化建议表。
她收到后,只回了一句:【你现在比我厉害多了。】
他看着那行字,眼底浮出一点说不清的温热,她不会多说一句称赞,也不会展现太多依赖,但他知道,在那个瞬间,她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可以并肩解决问题的人”。
他从不敢期望她有一天会“回头看他”,但当她愿意向他倾诉、把问题递到他手中时,那就已经足够了。
也有那么一两次,是她深夜情绪失控、在国内的凌晨给他发来只言片语,她说的那些话轻飘飘的,没头没尾:
【周越,你有没有那种,明明做了所有努力,还是无能为力的时候?】
【是不是有些事,咱们注定就没办法去做好。】
她总是这样,不解释,也不等待回应,他不知道她是在说工作还是感情,字里行间,却透出疲惫得让人心疼的意味。
他从来不问,只是一如既往地回复她,简短、温和,却句句走心,他不敢说太多,也不敢说得太明显,怕一旦露出口风,她就会远离;怕她转身一句“别开玩笑了”,他连仅存的角色都保不住。
于是他学会把感情包裹进最温柔的理性里: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吗?人都有这样的时候。】
【有些事不是你的错,是这个世界不够好。】
【别太苛责自己,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他盯着那串没有回应的聊天记录,指尖滑到输入框,又停住,他知道她可能不会再说了,可他还是会等。
就像他已经等了三年,习惯了她偶尔落进他世界的一瞬,也习惯了她转身离开时不告而别的轻盈。
她永远不会给他一个明确的位置,可她每次心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却总是他。
那时候他才意识到,她是真的把他当成了某种不会泄漏、不会靠近、永远不会背叛的“情绪安全区”。
周越被电脑屏幕跳出的Slack提醒拉回了现实,熟练地点开回复,又将模型文件保存、退出、备份,动作完成后,他靠回椅背,眼神落在玻璃幕墙外,雪已经铺满了整个城市,远处金融区的灯光模糊得像一张褪色的城市地图。
桌角放着那本他带了三年的笔记本,封皮已经磨损,第一页的字却始终清晰,“所有不该想的,都交给市场解决。”
他果然做到了,每天清晨准时晨跑,八点进公司,会议、尽调、模型、汇报,一刻不停。凌晨离开办公室,回到上西区的高层公寓,热牛奶,看书,熄灯,入眠,他活得像个精密到极致的金融机器人,连梦境都被时间表规定了出现的顺序。
桌面上铺着三份材料:一份是某东南亚远程医疗平台的pre-A轮融资尽调;一份是中国新消费品牌出海项目的退出测算;还有一份,是他自己从Pipeline里选出的独立女性咨询公司。
他拿起最后那一份,盯着封面上那个简洁明快的logo,盯了很久。
那家公司去年做过一场引爆社交媒体的campaign,主题是“逆流而上的女性”,他一页页翻过去,停在那段视频截图上,接受采访的品牌负责人黑发红唇,干练,冷静。
就像三年前的夏知遥。
他盯着那张截图的脸,眼神莫名一紧,胸口涌上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不是惊讶,也不是思念,更像是一种被某种旧情绪不动声色撕开的疼痛。
就在这一刻,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右上角跳出一条提示,红色的“1”跃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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