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尽力环视四周,除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再无其他。墙壁锢住整个人,从头到尾无一处多余,狭小的空间还在向里收窄,要把最后一点空气也挤压出去。
像溺水一般,她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沈鸢确定自己此刻正身处岩洞中。可她前一刻还在朔北汗王的卧帐内,如何一眨眼的功夫就来了这儿?
记忆中断的前一刻,她站在卧帐门口远望灯火通明的朔北大帐。
高高的帐顶被照得通红明亮,似有火焰欲冲破迸出。帐顶下的贵族们碰杯庆祝,豪放的笑声不绝于耳,仆人们小心地端着食盘酒器进进出出,肉食酒奶将帐内的狂欢推向高峰。
“中原运来了牛羊和过冬衣物,汗王又从大余人那儿抢来了俘虏和奴隶,他们都很高兴,可木儿亲王拉着汗王要给他庆祝。”竟珠在沈鸢耳边说。
这时候扎那从帐内钻出来,一手提着一个人,大步踏上草地走到星空下,扔麻袋似的把一男一女扔在篝火堆旁。
他抬起头咧开嘴,浓密胡须下是不太整齐的牙齿,像野兽的参差利齿,在月光下闪烁凶残的光芒。
像早上那样,扎那在冰冷的月色下再次抡起拳头,对准被他俘虏的两个大余部平民施行胜利者的权力,借着酒劲把早上积攒的怒火憋屈一并宣泄。
草原上就是这样,人口与财物通过征服的方式实现互通。今日你战败,你就成我的奴隶,明日我战败,你就做我的主人。
是以朔北的贵族们端着酒杯搂着姬妾纷纷走出来围观,对扎那教训大余奴隶的方式视为平常,甚至还在连连喝彩。
沈鸢沉默地远望这一幕,寒风袭袭直入骨髓。
可能这样的生活方式,与这样的人们相处,真的会成为她下半生的常态。
她又回忆起皇后娘娘的笑容,站在云端俯视低微众生,亲眼送她上路,得意的笑容,冷酷的笑容,无所遮掩。刚进宫接受加封时皇后的亲切热情,如今再想起已变得虚伪可憎,只怪她当时阅历太少,竟然认不清!
突然间,一阵极刺骨的寒意骤起!沈鸢忽然感到远处人群中有一双眸子缓缓转过来,冷光如穿云箭破空而来直抵沈鸢额前。
是岱钦汗王,看到了她。
岱钦亦在围观,这次他没再出手制止扎那,但也不曾喝彩,只抱臂而立面如冰霜冷眼旁观。
他注意到远处的沈鸢在静静观看,转过脸,冷肃威严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好像要把她的脸定住、攥紧、再捏碎。
沈鸢的心在那一刻急剧跳动,扭头回了卧帐。
是的。沈鸢都回忆起来了。
此时她不是被困什么洞穴里,而是正身处梦中,被人沉沉地压制着,像是鱼儿搁浅沙滩得不到湖水。
沈鸢想挑开梦境的帷幔进入现实,只刚一伸手,黑暗中有什么倏地侵入冲破层层帷幔,朦胧的意识里赫然放出光明!
“你…”
沈鸢的眼前出现岱钦模糊的轮廓。
像是在被野兽捕猎,被捕获的猎物不能动弹,伏在下面等待致命一击。但捕食的过程从来漫长,必然要被翻来倒去观察尝试,以便猎者寻找最佳部位加以享用。
这对沈鸢来说简直难熬。
脑海里出现了扎那姬妾倒地生命消逝的画面,出现了篝火旁的大余女人被扎那击打的画面。
她现在不就是那些女人!
“放开我!”
呼叫声脱口而出,沈鸢下意识地想要抗拒侵袭,用尽全身力气翻身而下,伸出的脚掌踏空,忽地翻离榻沿跌落在地。
黑暗里她听到榻上那个人用朔北语恼怒地低声嘟囔了一句。一转眼,她又被那人强行拽了上来。
一抹明亮的银光流星般划过,沈鸢的右腕一绷,攥着银簪的手被岱钦停在半空。
刚刚跌落的时候沈鸢双手着地,无意间摸到了一根尖锐的东西,被岱钦拉回榻上的她意识不清,自卫的本/能促使她攥着它刺向岱钦。
就是这一停顿,让眼前黑压压的一片豁然明亮清晰。
现在她清醒过来,看清了手里的物件。是她第一天和亲的时候,掉在地上用于自戕的银簪。
簪尖抵着岱钦的胸口,抵在他胸前那道红色的伤口上,尖头压进一星半点,从那微陷的窝里渗出一颗刺眼的血珠。
“你想杀我?”岱钦的声音从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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