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脱了衣服,泡在木桶里浑身暖洋洋。这几日跟随岱钦风餐露宿很是辛苦,好不容易能安安静静洗个热水澡,她只想泡在水里偷闲半日。
她这一睡就睡了许久,再醒来时帐内已经点上灯,撒吉拉开木屏风绕进来往桶里加热水。
沈鸢撑了个懒腰,懒羊羊地揉揉眼睛,伸手拿起台子上的药盒,沾取少许膏药涂在颈上。
“撒吉,你帮我看看,红印消下去一些了吗?”沈鸢湿漉漉的小手拉着撒吉的衣袖。
撒吉微笑:“见效没那么快,还要多涂几日。”
沈鸢撇撇嘴,扶着撒吉的胳膊从水桶里站起来,撒吉就拿着干巾帕给她擦拭。
水珠顺曲线而下滴落水桶,在白蒙蒙氤氲水汽的水面泛起圈圈涟漪。沈鸢站在这团热气中一动不动任凭撒吉打理,她歪着头眼睛似闭非闭,湿漉漉的脸蛋上残留倦怠的余韵。
不得不说,小王妃生得很好看。撒吉伺候过许多老王妃,她们每一个人都极其美丽,那种一眼定乾坤的惊艳美感,直接且热烈。而小王妃的美却很收敛,初看时不觉惊艳,却细水流长藏着三分慢慢显露,像她着汉服时淡雅着裘衣时鲜活明媚,不张扬但有张力,是有留白、可转圜的美感。
撒吉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巾帕滑过沈鸢的湿发,再滑过粉扑扑的脸颊,再到长而细的脖颈。
脖颈。
撒吉顿住。红色的印记在水雾中十分刺眼。撒吉目光定在那儿,脑海中回忆起今天岱钦的样子。
他目光晦暗脸色发白,在大帐里踱着步子不能安定。
撒吉看着岱钦长大,他的情绪逃不过她的眼睛。
他那时的情绪,就是懊恼。为了他的小王妃,为他失手伤了她,他极其懊恼。
印象中,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但在外人面前还尽力保持王的威严。
沈鸢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停顿动作的撒吉,懒懒地问:“现在什么时辰啦?”
撒吉回过神来回答:“夜半了。”
沈鸢困得又合上眼:“居然这么晚了。等会汗王该回来了,头发得快些拧干了。”
撒吉垂目:“他这几日暂且不会再来。”
沈鸢忽地睁眼:“他说的?”
撒吉点头。
沈鸢困惑:“为什么?”
撒吉道:“汗王念着娘娘这几日舟车劳顿,想让娘娘静心休息。”
他什么时候想得这么细致了呢?居然能想到她的不易,能给她时间静心休息。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不来折腾她,她能放松不少。
出来后沈鸢坐到地毯上,睡了一觉再起来反倒不困了,手托腮撑在案几上百无聊赖。忽然想起什么,左摸摸右摸摸,摸出几枚铜钱来。
“我们要不玩会簸钱吧?”沈鸢冲着玉姿和撒吉笑道。
玉姿拍手:“正好正好!奴婢也好久没玩了。”
两个人推开低矮的案几,激动盘腿坐下,把大周朝的铜钱扔在地毯中央。
撒吉摇头:“奴婢不会。”
玉姿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拍手道:“原来还有撒吉不会的东西啊,这回可得我教你了!”
沈鸢拧了一下玉姿的脸:“就你话多。”转头对撒吉笑道:“游戏很简单的,玩一次就能学会。”
盛情难却,撒吉只好坐下看两个小姑娘掷出铜钱,眼疾手快的瞬间,手掌覆上全数收于掌下。
这是沈鸢从小用来消磨时光的游戏,在王宫里闲来无事,读书读的累了,就和小姐妹们一起玩几局,无需动脑还能有输赢热闹,常常一玩就陷进去转眼度过几个时辰。
如今再次重温,沈鸢觉得十分熟悉亲切,往日种种美好嬉闹都上心头,只又觉得,略有些寂寥。
从前她身旁总围绕着许多人,有玩伴也有侍女,众星拱月一般不曾叫她落单,玩簸钱的游戏总是三五成群,热闹非凡。到如今,只剩下玉姿和撒吉两个人与她戏耍。
铜钱分好,三人便开始比拼,第一轮撒吉便漏了好几板铜钱。
撒吉摊开手无奈:“奴婢确实玩不好。”
“那朔北的人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沈鸢转过头问。
“跑马,打马球、摔跤、驯马、驯鹰之类。”撒吉微笑:“不过都是男人爱玩的罢了。”
玉姿想到什么:“那汗王是不是都很擅长?”
撒吉笑道:“汗王是朔北最强的勇士,若论跑马摔跤,没人能与他比肩。下次要有赛事,汗王若是出场,你们去看看就明白了。”
玉姿忙点头:“赛马摔跤什么的我还没看到过呢!”
撒吉脸上挂着慈善笑容,对玉姿的愿望予以默许,一转头看到王妃正略略思忖,便道:“娘娘常在宫中,应该也看到过的。”
这些也是中原皇宫中常有的娱乐项目,但沈鸢身在淮南王宫,毕竟比不上京都皇宫,南方人也更爱好内敛温和的娱乐活动,王宫则不常开展这些项目。
沈鸢摇摇头:“与王兄观光操练场时偶尔见过几次士兵摔跤,离得远也看不清,便没有深入了解过。”
玉姿惊奇:“王爷府中也有士兵呢?”
沈鸢戳戳玉姿脑袋:“亏你在皇宫里呆了这么久,怎的连这些都不清楚。”
她扶着脸颊:“王宫里的卫兵许多,他们天天都要上操练场训练,我王兄行带兵之职,便是要督军训练以便必要时为国作战。王兄有时会带我去玩,有时也带延儿。”
说到这里,沈鸢不禁弯唇轻笑。其实延儿不过才三岁,刚刚会说话的年纪罢了,就算被王兄带着去看了士兵操练也看不懂什么。
但王兄就是这样,一腔热血意气风发,不像父王那般悠闲自得,反倒更像史书中的太宗皇帝。父王不过年近五十,政务便不大愿意管了,全数交给世子代管。于是王兄得偿所愿,能在封地中得以一展宏图。
王兄不仅觉得自己要早早建功立业,还认为他的儿子也要早日成长得像他一样,经常要带着延儿去看练兵。王嫂总是说王兄操之过急可又拿他没辙,只得每每让奶娘跟着一路看护小王孙。
记忆中,王兄抱着延儿站在高台上,指着那一片士兵对他道:将来我们会用强大的兵力将北方鞑虏打得落花流水,打得他们滚回老家永远不敢再来!
卧帐里的沈鸢忽然打了个激灵。
一旁的撒吉说:“原来娘娘并不是从小生长周朝京都的皇宫,是有自己的父王母后。”
沈鸢颔首:“我是淮南王的女儿,只是因和亲被抬公主头衔。”
撒吉道:“怪不得见娘娘生得冰肌玉骨,原来是在南方那样的地方养出来的人。”
玉姿捂嘴笑道:“撒吉还这么会说呢!说得文邹邹倒是和咱们皇宫里的嬷嬷有的一拼。”
撒吉倒不在意,只是望着沈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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