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的夜晚，海风带着比白日更沁人的凉意。世真避开那些可能热闹的场所，拐进一条窄巷，推开了一家招牌昏黄、看起来只做本地人生意的小酒馆木门。门上的铃铛发出沉闷的响声。
店内光线温暖而黯淡，空气中弥漫着米酒和烤鱼干的香气。寥寥几位常客分散坐着，低声交谈。就在吧台最靠里的位置，一个熟悉的、穿着简单灰色卫衣的背影，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
世真脚步一顿，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果然如此”又觉好笑的神情。她走过去，在他旁边的空高脚凳上坐下，对老板轻声道：“麻烦您，一杯梅子酒。”
那熟悉的嗓音让金硕珍猛地抬起头。看到是世真，他脸上的惊讶迅速被一种混合着惊喜和“又被抓到”的腼腆所取代。
“前辈？！”他下意识地想把手机屏幕按熄，动作快得有些欲盖弥彰。“您也来这里……”
“看来我们连找地方躲清静的品味都一模一样。”世真支着下巴，好笑地看着他，“这次可不是我跟着你，也不是你跟着我吧？”
金硕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耳根微微发红：“我真的只是……常来这家。老板的烤青花鱼很好吃。”
“嗯，我信了。”世真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善意的调侃，接过老板递来的梅子酒。
短暂的沉默后，金硕珍像是终于鼓起勇气，将手机屏幕转向世真。上面并非什么尴尬的内容，而是一段他刚刚在反复观看的、他自己在演唱会上弹唱的视频片段。
“前辈，”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分享秘密的雀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寻求认可的期待，“我最近……在试着创作。只是非常、非常初步的旋律和歌词。”
世真有些意外，随即认真地接过手机，戴上一边耳机。片段不长，旋律青涩却透着真诚，他的嗓音在吉他伴奏下显得格外温柔。她听完，将手机递还给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很好听。”她的评价很简短，却十分肯定，“很有你的味道，真诚，温暖。”
金硕珍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整个小酒馆的暖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巨大的满足感显而易见。
“不过，”世真话锋一转，带着前辈的犀利，“副歌部分那个转音，气息有点飘，下次试着用丹田多顶一下。”
“啊！是！我也觉得那里有点别扭！”金硕珍立刻点头，像是找到了知音，开始认真地和她讨论起那个细节来。
两人就着音乐的话题，低声聊了起来。从气息运用到歌词写作，从喜欢的音乐人到创作的困惑。酒馆里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他们，像是为这个偶然构成的小世界打上了一层柔光。
几杯清酒下肚，世真白皙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绯红，像晚霞不小心停留在了她脸上。她平日里那份清冷疏离的气质，被酒精熏蒸得柔和了许多，眼神也带上了些许迷蒙的水光，显得格外慵懒。
她不再挺直脊背，而是微微放松地靠在吧台上，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木质台面上轻轻敲着节拍。听着小酒馆里流淌的、略带伤感的旧式演歌，她跟着轻轻哼了两句，然后自己先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这歌词写得……真傻。”她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带着一点糯，像是在自言自语。
坐在旁边的金硕珍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这样的前辈是他从未见过的，褪去了所有光环和防备，像个……会为俗气歌词发笑抱怨的普通女孩。
“前辈，您……还好吗？”他有些担心地问。
世真转过头看他，眼睛弯弯的，带着明显的醉意，笑容比平时放大了许多：“我很好啊，硕珍。这里的酒……不错。”她说着，还拿起小酒杯对他示意了一下。
她的话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些。
“有时候，这样安安静静地喝点酒，听着没什么意义的歌，也挺好的。”她的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带着一丝释然的飘忽，“不用去想明天有什么行程，不用去管镜头在哪里，不用维持什么‘应该有的’样子……”
她收回目光，落在金硕珍身上，忽然问道：“你呢？你们那么忙，像这样偷偷喝酒的机会也不多吧？”
“内，”金硕珍老实地回答，“很少，而且也不敢多喝。”
几杯清酒的后劲缓缓上涌，世真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像是被包裹在柔软的云朵里。平日里那些清晰的界限、身份的顾虑，此刻都被这暖意融化了边缘，变得模糊而遥远。
世真侧过头，看着身旁金硕珍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他正认真地看着菜单，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再加一份烤串。她认真的看着他，看着上辈子喜欢过的人。
酒精让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她心里破土而出，迅速生长，压过了理智。
“硕珍啊。”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软，带着一点黏连的尾音。
金硕珍闻声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她的脸颊绯红，眼神迷离，水光潋滟，嘴角噙着一抹与平日清冷截然不同的、带着一丝懵懂和莽撞的笑意。
“嗯？前辈，怎么了？是还想喝点什么吗？”他关切地问。
世真轻轻摇了摇头，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他一些，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耳畔。她用一种近乎呢喃，却又因为周遭安静而显得格外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
“我们……要不要交往看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金硕珍彻底僵住，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收缩。他握着菜单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大脑仿佛被清空，只剩下那句话在耳边嗡嗡作响。
前……前辈说什么？
交往？
和他？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冲破云霄的狂喜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看着她眼中那份不似作伪的、被酒精浸泡过的认真和……期待？
小酒馆里嘈杂的背景音仿佛被彻底屏蔽，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之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几秒钟后，或许是金硕珍呆愣的样子太过明显，世真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重新靠回椅背，笑着摆了摆手，眼神飘忽：
“啊……我好像真的喝多了。”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变得含糊，“别在意，你就当……是……”
那带着酒气的、石破天惊的话语还悬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她自己先被这份莽撞吓到了，眼神慌乱地想要退缩，准备用“醉话”将其定义为一场意外。
但金硕珍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在她那句“是醉话”尚未完全落下时，他猛地伸出手，不是触碰，只是急切地、近乎失礼地虚拦了一下她试图后退的动作。他的呼吸明显乱了，胸膛起伏着，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风暴——是震惊，是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不是醉话！”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却异常清晰、用力，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下子截断了她所有退却的路径。
世真愣住了，所有预备好的化解尴尬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金硕珍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层迷蒙的醉意，看清她最真实的心意。他像是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勇气，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回应：
“我们交往吧。”
这五个字落下，仿佛有实质的重量，砸在寂静的空气里，也砸在世真心上。小酒馆的嘈杂似乎在瞬间被彻底隔绝，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这个刚刚缔结的、疯狂至极的约定。
他看着她惊愕睁大的双眼，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稍放缓，却更加坚定，补充道：“如果……如果明天早上醒来，您还记得今晚的话，并且……没有后悔的话。”
他没有被狂喜完全冲昏头脑，依旧保持着一丝理智，为她，也为自己，留下了一个确认的环节。但这句补充，丝毫无法减弱那声“我我们交往吧”所带来的冲击。
世真彻底酒醒了——或者说，是被他这毫不犹豫的回应惊醒了。脸颊上的红晕尚未褪去，但眼神里的迷蒙已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是慌乱，是不可思议，还有一丝……隐秘的、被接住的悸动。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金硕珍看着她这副模样，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嘴角终于克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巨大无比的、带着傻气和无比喜悦的弧度。他不再说话，只是拿起自己的酒杯，将里面剩下的一点清酒一饮而尽，仿佛在庆祝，也仿佛在给自己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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