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我不称你们为我的门生,也不称你们为我的弟子,我称呼你们为我的学生!因你们来此地非攀座师交情以求授官,亦非寻一位大儒好彰显自己师承家学的渊源,你们来此地只为求学!”
当章文瑛朗声说出这段演讲的开头时,钓台学堂前原本熙熙攘攘的学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学生们!你们皆知吾推崇韩文公!昔者韩文公《师说》有言,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但吾要添一句,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孰为真理?你们心中赤诚之情便是真,天下拓扑不变之事便为理!吾著作《理经》和《理经续编》以求真理,但在探求真理之路上,吾和你们一样都只是迷茫的海客。或许有一天,你们会比吾这个夫子更早到达真理的瀛洲。”
章文瑛望着下面乌泱泱的学生们,心潮澎湃。他们没有一个直接向她拜师,但他们却都是她的学生。最后她道:“昔日入学者,吾称你们为老生。望你们在新一年里继续求学探索,早日结业得道。今日入学者,吾称你们为新生。望你们从今日起获得新生!你们来此非为求官非为声名,而是为了认识天下、改变天下!望你们今日起将做官发财抛在脑后,将帮助民众放在眼前!把你们从这里学到的学问去用在你的家里,你的村庄里,你的州县里!须知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去格物求知吧!学生们!”
这是章文瑛第一次演讲,也是后世史书中大篇幅记载的一篇划时代的演讲。有历史学家称:“这篇演讲与历朝历代起义的农民军的演讲有所不同,它的对象是当时的士人而非农民。它与太学和神策军前的那些演讲又有所不同,它不为王位兴替也不为左右朝政,这只是一场师长对自己学生的谆谆教诲。”
然而那些近古史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却在晚年的文章中称,就是这篇演讲改变了他们的一生,让他们产生超越那个时代忠君爱国等儒家伦理纲常的思想。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篇演讲又是最颠覆的一篇演讲,它颠覆的不是当时早已摇摇欲坠,只等哪个军阀来给予最后一击的李唐王朝,它颠覆的是自秦汉来一千多年深入人心的“书中自有黄金屋”和“学而优则仕”的思想。
政治学家们分析,虽然章文瑛后来尽可能地保全了李唐王室的一些末裔免招朱温毒手,但她其实内心深处并不认同君为臣纲的思想。而教育学家干脆在《中国教育史》一书中记录,章文瑛的主要教育思想便是求知是为了安民。而一个有力的佐证是她给自己大弟子取了安民为字,另一个有力佐证便是这篇被兴奋的学子们偷偷记下传阅千年的演讲。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起码现在章文瑛刚发表完自己这篇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演讲时,全场寂静无声,连一个鼓掌叫好的都没有。章文瑛差点狼狈地下台,幸好有章文瑜在旁,熟练得打了圆场。
很多年后,章文瑛自己回忆起这场讲演时,早已忘记了自己说了什么。她面对拿着纸笔准备记录的来人沉默了半天,脑海中全是那天全场的寂静和哥哥的背影。在漫长的时光里,一切早已影影绰绰得不清晰。
最后她只是回答道:“不记得了,那场开学礼本便是我哥哥主持的,我的演讲只是其中一个环节。那时候,我们父女开办学校,各种庶务都是哥哥在安排。”
来人对她的回答颇为诧异,迟疑地问:“您哥哥去世的时候,您姐妹二人都写下了悼文,分别是散文和骈文的典范。想必你们之间感情一定很亲密。您哥哥一定是和颖王一样一直大力支持你建功立业吧?”
章文瑛只是望着院中的那座假山愣怔。过了很久,苦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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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张扬了。”章文瑜摇着头批评道:“幸亏杜将军爱重你,若是嫁到了士族家里,你这不循规蹈矩的性子能被舅姑蹉跎死,还连带着我和阿耶阿娘脸上无光。”
章文瑛没有作声。反倒是章碣爱女心切,开脱道:“我倒是觉得这帮士族家里一味只要求女子贞静娴淑,反倒落了下乘。我在长安跟着座师去史官那里,发现本朝列女能入传者皆是熟读经史,能教育家中子弟的大家。文瑛文琅这样就很好,吾一向教导你们,虽然身为女子,不应一味贪图珠翠华服美食的世俗享乐,对丈夫和丈夫家人挑三拣四,引得家宅不宁,但也不应该因为世人的短浅而放弃自己的宏志。文瑛刚颁布婚姻令时,吾也规劝过你不要因为善妒破坏丈夫和子侄之间的关系,现在看来你做的很好。夫妻本该一体,丈夫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只有你真心实意地把他家人当成自己家人一样对待,内宅才会安宁。吾支持你颁布婚姻令废除纳妾制度,但你也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要对杜将军温柔尊重,否则便是我们做父母的教女无方了。”
章文瑛恭敬应下,心中感叹,随着安史之乱后高门士族的衰落和各州县寒门士族在各节度使幕府中盘根错节的崛起,初唐和盛唐时的悍妇如今也不再成为世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虽然大唐律法中对以妾为妻和将妾室扶正严令禁止,但随着唐末的礼崩乐坏,后世言情虐文中各种层出不穷的宠妾灭妻的桥段也开始有了苗头。
好在杜稜行伍出身,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鬼话不是很看重。更准确的说,他的观念里,女儿也是自己的后人,侄子也能继承宗族的香火,所以自己不算无后,对得起父母先祖。而为了更好地托举女儿,他大力支持了章文瑛为了提高妇女权益的《婚姻令》。
章碣和章文瑜也想到了这些,章文瑜道:“我听到有些前几年考入我们学堂的学子在背后痛骂三娘的那道《婚姻令》,甚至非议父亲您家风不谨。是否需要我让戒律堂惩戒?”
章碣摇了摇头道:“你妹妹今日讲演过于惊世骇俗,但有一句说的对,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让他们说去吧,这帮小子,只有不断辩经才能有所习得。不过你这个当舅舅的可要为建嘉多谋算些,即便未来孙氏无子也不可为了子嗣纳妾,实在不行和离再娶便是。”
章文瑜应下,正在几人说话间,章五掀开棉帘进来,告知众人杜建嘉和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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