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天都酒肆中,谁家掌柜最有牌面,毫无疑问非蓝锦莫属。
连她要启程游历四方,圣人都有亲自设宴,为她饯别。
参宴和不参宴的众人,倒是都没有什么微词。
“圣人未登大宝之前,就常与宁国侯往来。那时候,宁国侯还只是蓝县主。”
“食饷司当日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只是小小的粮草衙门。哪里像现在,今日推水泥,明日改良砖瓦,六部的事情,都能说得上话。”
“人家有钱,不单指着国库出账,连盈利颇丰的静月坊,都向它注资咧。”
“我却不管这许多,只关心今日的宫宴,是否会有咱们从未吃过的菜色啊?”
“哎哟哟,想当年那碗鱼翅羹,可就是出自宁国侯之手!”
“嘘,现在不兴吃那些了。好在蓝记酒楼的碗仔翅,汤鲜味美,也能聊解一二馋意啊。”
钟鼓谐鸣,剑舞生风。
谢令章在小黄门的拥簇下走上主位,人还未及坐定,便像蓝锦举杯邀酒。
“宁国侯此去可就逍遥了。你在外携美人吃香喝辣,赏景听曲。一个地方待得腻烦了,立时就能换了一处。反正你那蓝记开遍五湖四海,处处是家啊。”
“独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宵衣旰食,连吃顿饭都没个去处了!”
座下百官,将这言语间的亲昵,听得清楚明白。
无一不暗暗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不动声色地讨好这位宁国侯。
蓝锦连忙致礼:
“万家灯火,哪一处不是为圣人而明?臣无论走到哪里、身在何处,都是在圣人的疆土,是圣人的子民。”
“只要您愿意,天都每一家蓝记,自然为您日日设席,夜夜候驾呀。”
谢令章挥手一笑,叫小黄门将独放于自己桌案上的无花果,捧一半到蓝锦的桌案上。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可得记牢了。”
“来,尝尝这外域特供的鲜果,万不要玩得乐不思蜀,忘了此景此誓。”
佳肴美馔鱼贯而入。
先上来的是冷盘点心。
酱鸭掌,蜜渍藕,五香干,这还是寻常滋味。
最灵的是一道檐卜煎。
金黄的面糊裹在外头,薄而透。
里头是大朵的栀子花。开水一滚而过,去了涩气。
清冽的甘草水,拌上雪白的面粉作糊,撒了薄盐、香料。
手拈着娇嫩的花朵,到里头转上一圈,甩上两甩。
锅里搁油,小火慢煎。
未及出锅,清新淡雅的香味就萦萦绕绕地钻入鼻尖。
嚼起来脆韧弹嫩,似食肉,味道又超凡脱俗。
与之相类的,还有胜肉。
笋和各色菇类,焯了水,细细切剁。
再拌上核桃仁、松仁这些干果,加上味极鲜、好花雕、椒盐香料。
掺入面粉,揉捏成圆团团的小饼。
荤油煎过,虽不是肉,其鲜却胜过肉食许多。
宫宴最奢靡的一道菜,便是一道炙驼峰了。
此物虽贵重,到底不算太伤天和。
谢令章询问过蓝锦,便也留下了这些进贡。
西北边陲长养的骆驼,背脂丰厚,软腻温润。
经了大火烤炙,分外油润朱红。
外层烤得微微焦脆,里头却依旧糯软柔滑,如脂如水。
放进嘴里,酥香袭来。
油脂的乳香,与酱料相融,散发出一股似有似无的鲜甜。
绵软的驼峰,在口中像轻云一样化开。
丰盈的汁水,卷裹着浓郁的奶脂气,于唇齿间横冲直撞。
填养多日方得的鹅肝,烤鸭外头透着红又蘸了白糖的酥皮,寒瓜尖尖一口,不外如是。
如此一宴,宾主尽欢。
吃罢了离别宴,终究到了离别时。
蓝锦身着常服,刻意不叫任何一人相送。
就这么与自家夫君携着手,穿过寻常巷陌。
有站在小饭馆外招徕生意的伙计,声音如算珠一般爽利明朗。
“客官,来咱家看看!”
“我给您安排熘腰花、炒肉片、炸丸子、肉丁酱包,再来上一碗酸辣汤,眨眼功夫就上齐了。嘿,误不了您的事儿!”
蓝锦笑着摇手推拒。
却夸他一句做事利索,买了一枚他家引客用的红豆圆糕。
这是蓝记掀起的风潮。
用一两文钱的小食,吸引好奇的孩童,和馋嘴的大人。
一步步引君入彀,打开自家酒菜的市场。
于是天都饭馆,也争相效仿。生意较之从前,愈发蒸蒸日上。
蓝锦挽起萧仁禹的手臂,蹦跳着向前走。
“你不恼他们学你的法子?”
“不恼。他们越来琢磨怎么开店做菜,我越高兴。好比我们这趟出门,你总不愿随便走进一家店,都是难吃的东西吧,那大家还愿不愿出门吃饭啦?”
萧仁禹微微一笑。
*
琴音铮铮,暗香浮动。
船舱外是激涌的江水,蓝锦二人坐在竹椅上,听舞台上的乐师拨弄琴弦。
琴声激越,嘈切动人。
“不错,赏!”
白袍琴师身形峭拔,唇染朱色。
依言上步,双手奉前,看向蓝锦的眼神颇带了些温存缱绻。
蓝锦不甚在意,她又没看出来。
萧仁禹却是懂得不能再懂。
手中的薄胎瓷杯,杯壁太薄。
“嚓”的一声细响,凭空生出一道裂纹。
蓝锦应声侧头:
“悟雅采买的杯子质量真差,想是又犯了省银子的毛病。小心搁下,别划了手。”
挥挥手让琴师下去歇息,自己走到萧仁禹的坐榻前。
伸手握住筋骨分明的手掌,叫人反手回握了。
“江上风大,我们去舱房里歇着吧。”
“风大吗?我怎么没觉得呀……”
“我冷。”
蓝锦当然不会随意罔顾自家夫君的意愿。
此去远人,是包了船的。
这原是供人饮宴嬉玩的大船,陈设器皿,无一不足。
船上主人家只有他们两人,毫无疑问地占了风景最好的房间。
有风袭过,窗幔微动。
萧仁禹起身关窗,只留靠江无人的小半扇。
蓝锦还在热心地招呼:
“要是冷的话,不如泡个热水澡吧。”
“江风是大了些,你又没在水上待过,是会有些不惯的……”
萧仁禹沉默几瞬,轻轻一笑,艳若桃李。
“也好。”
黄桐木桶,人踏进去就遮掩了身形。
若隐若现,犹如碧玉浸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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