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吐血的人硬是没喊痛,却担心半跪施救的人膝盖疼,这是什么道理?齐妙想不明白。
季玉失血过多,刚上救护车就休克了。齐妙没有跟车陪同,她不了解病人的身体状况,作为舍友的小优,至少是比她更好的人选。
临走前,小优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她理解并承诺随后就到。季玉的情况比较复杂,小优眼神闪躲,没有通知他父母的意思,只问医生朋友能不能代为签字。
手术很成功,后续需要住院进一步观察和治疗。医生看他俩年纪小,交代完注意事项后,有意缓和气氛:“貌美如花的小伙子把身体糟蹋的呦,还不如隔壁栋的老人家们!胃痛持续很久了吧,光忍着怎么行?也不来医院检查看看。”
“他现在的情况,得多休养一段时间,不过你们也没太担心,毕竟还年轻,恢复快。”
正如医生所说,年轻恢复快。手术后预计数小时至一天,才会逐渐清醒,结果不到两小时,季玉醒来,一声不吭,拔掉针头,鞋也不穿,撒丫子就往外跑。
他根本没有力气,全凭意志力死撑。短短几步路,脱力栽倒又爬起来,继续摔继续爬……摔得眼冒金星晕晕乎乎,人家就是不肯老实待着,也不知道哪来的牛劲,冲破阻拦,挣脱其他人的搀扶。
小护士愁啊,这家伙身体差到给他一针镇定剂都怕把人打坏,所以到底为什么他们仨居然搞不定一个虚弱的病人?!全凭医学奇迹吗?!还没开始治呢啊喂!
齐妙过来时,画面刚刚定格在——季玉的长发凌乱炸毛,宽大的病号服更乱,背抵墙面蜷缩蹲着,两只手死死拽住走廊的扶手,青紫的筋络突突暴起,针眼处还在汨汨流血。
护士,小优还有同病房的病人家属一人一条胳膊,还有一个嵌住肩膀,看起来全都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呲牙咧嘴,面目狰狞,脚卡门缝。
这场抗争激烈,但寂静,双方都屏住呼吸使劲,没有谈话劝服的余力,又或是早就尝试过失败。
如果此情此景不是发生在医院,而是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齐妙都有可能错以为是行为艺术。将整体视为艺术装置,的确有种耐人寻味的动态美,还有回味并上升价值的空间。
齐妙的生活一贯波澜不惊,在认识季玉之前。
她走近蹲下,伸手撩开遮挡面容的乱发:“我们回病房。”
暖和的指腹温度烫得季玉一缩,他抬眸确认,桃花眼睁得溜圆,顿时浑身卸力,又变回软塌塌的棉花团。与他僵持的三人一下没收住,节节后退,扯着他拖行了一段。
倔劲消失得无影无踪,病痛瞬时占据上风,季玉像只刚流浪回家破破烂烂的风筝,歪歪倒倒还漏穿堂风,拖行途中剧烈呛咳起来,一声比一声急,又呕出几口血来。
齐妙想,任何人看到这种场面多多少少都会不忍心,而她也是人。她欲言又止,几次想让他们轻一点,但也清楚他们不知道拉扯了多久,唯恐季玉挣脱,一门心思就只有把他先弄回床上再说。
重新扎针输液,连接仪器,季玉还是不安分地蠢蠢欲动。小护士累得气喘吁吁,这工作牛都不稀罕干!
夜班值得她活脱脱一具行尸走肉,看见这位病美男的时候,她倒吸一口气,立马活了,嗨了,来精神了。然后是漫长的十分钟,对方不惜命的犟种程度,让她抓狂得想飞起一脚,直接踹晕。
幸好犟种也认人,小护士咬牙切齿:“你女朋友可都看着呢,请你配合一点。”
没想到对方脸上突然浮现诡异的红晕,完全没有半点儿刚刚那个大力士样儿,低下头支支吾吾半天,细若蚊吟:“……不,不是,她……”
“对不起齐小姐,让你被误会……”
齐妙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季玉小声“哦”了一下,移开目光,心凉凉,手也凉凉,针头刺入皮肤,冷不丁激得他一缩,下意识想逃,硬生生忍住。
他想说我不要待在这里,想说讨厌医院,但更不想在齐妙面前无理取闹。他要讲道理,一一列举出没必要留住医院的理由,可话到嘴边不成句子,倒成了委屈的控诉:“红绳,我的,我的绳子,没有了……”
那条红绳是死扣,经年累月的磨合,尺寸越缩越小,连结处几乎融成一体。手术时间紧张,妨碍操作的饰品全都必须取下,沾血的陈旧红绳被剪断,可能意外清理了,总之齐妙没能找到。
她看得出季玉对医院的抵触,但跟病人讲道理是最没有道理的事情。
“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吧。”她绝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也没有挺身而出的兴趣:“抱歉,在酒吧的时候,我担心影响你的正常呼吸,所以剪断了,来的路上匆忙,没有妥善保管。”
齐妙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说谎的天赋,至少季玉完全相信了她的话,反过来讨好般安慰她:“没,没关系,不重要,真的,我就是讨厌医院瞎扯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不要道歉,应该我谢谢你才对,你救了我的命……”
那个年代,很多父母亲手编织红绳,有的还会串上银锁,木核桃和小葫芦,套在孩子脖上、手腕和脚踝,讨个平安健康长大的好彩头。
红绳算是妈妈默许的,不是送,而是随手丢在一边,被他捡起来的。不是特意编的饰品,而是一根多余的套绳,所以没有开口,也调节不了大小。
小时候套脖颈松松垮垮,傻得可以,长大以后绳子缩啊缩,缩成狗项圈似的袖珍尺寸,系上左看右看还是个笨蛋。一开始,粗糙劣质的材质磨得皮肤泛红发痒,忍耐久了,也就习惯了。
他取下来过,可是明明解脱了,本该畅快呼吸的,却更难受了,连带着空气都变得稀薄。原来他需要被束缚。
“是医生救了你。我只是做了该做的,换成别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齐妙的话很客套。这样就好,像对待路边任何一个人那样对待他,明明是长久以来盼望着的,可胃里却直泛酸水,心脏都被狠狠揉搓,他在奢求不该想的。
他还记得,昏迷时的濒死感,喉头堵塞,看不见也动不了,身体失去控制,好累,好痛苦……然后,一声声安慰轻柔地推开黑暗,那双手托起他的脖颈,让他得以顺畅呼吸。
残留她体温和香气的外套特别温暖,比儿时最喜欢的那条毛毯更令他安心。被妥帖照顾的感觉太珍贵,以至于回想一次就要落泪。
季玉的身体还很虚弱,他不愿意躺下,觉得没礼貌,半倚着又直往下滑,所有心情写在刷白的脸上,整个人看起来像极速衰败的花儿。
齐妙难得犹豫,直觉告诉她现在离开,防止过多牵扯才是理性的选择,但口袋里的东西拆穿她的伪装,是她冲动行事的证物。
她微不可察地轻叹,伸手,摊开,掌心里静静躺着一只红色的绒布袋:“不管重不重要,那都是你的东西。”
“所以,赔给你的,希望你喜欢。”
垮塌的肩膀抖了两抖,一瞬间注入活力和精神气,季玉焕发新生,急切地抬眼,大眼睛又亮又水润,像狗狗摇尾巴,还没打开看看,先语无伦次地问道:“……真,真的,真的是给我的吗?”
他的情绪太热烈,轻易将周围感染,齐妙认认真真地回应:“真的是给你的。”
在她的眼神鼓励下,季玉这才小心又珍重地慢慢打开,那是一条真正的红绳项链。简约轻巧,肤感柔软,上面有精细的编织纹路,还可以调节松紧。
他看了又看,眼神牢牢黏在红绳上,久久没有动静。啪嗒——啪嗒——豆大的泪珠淋湿红绳前,季玉赶紧吸吸鼻子,边说着“眼睛里进睫毛了”,边胡乱抹干脸。
红色很衬他。漂亮的肩颈线和锁骨也很适合佩戴饰品。这些是表层原因。
“我好喜欢。”他笑着,眼圈通红,透明泛光的泪痕清晰,柔顺的头发乱糟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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