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山脚下,河水流淌。
盏盏花灯随风摇曳在水面之上,灯中烛光闪烁,和星辰的倒影交织在一起,好似银河之水倾泻,璀璨夺目。
忽然,其中一盏被人捞起,一个沙哑的女声响起:「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啧啧啧,还是做人好,有人挂念,有挂念的人,不像我们这些孤魂野鬼,逢年过节连个烧香的人都没有。」
女子说着弯腰又俯身河岸边将花灯放进了水里,素手一推,那灯便悠悠地飘远了。
离她两步远的空地上,一个黑色的影子原本正捧着果子吭哧吭哧啃得起劲,听到女子的话后,立刻停下嘴巴翻了个白眼:「做人有什么好的,生老病死一样都躲不过。你好歹还享受了二十几年,像我,从生下来就疾病缠身到死,那种痛苦,我再也不想经历了,依我看还是做鬼逍遥自在,除了不能满足口腹之欲外,无病无灾的多好。」
黑影说完顿了一下,皱了皱鼻子,突然抬起了头:「对了,椴柒,你是怎么死的,说说呗。」
在他头顶的正上方,是棵高大粗壮的桃花树。
桃花如云似雾,或白或粉,正绚烂地绽放着,而繁花似锦的树冠中,坐着一个人。
他的气息很淡,若不是黑影的嗅觉过于灵敏,估计都没人能发现他的存在。
被树下的人发现,椴柒低头,冷不丁见两个面容可怖的游魂在幽幽地盯着自己,瞬间脊背发凉,忍不住开口道:「七夕佳节,你们就别这幅样子出来了,说实话看着有点渗人。」
听到椴柒的话,女子嗔了他一眼,长袖一挥,缓缓露出了自己原本的面容。
琼鼻樱唇,眉如远黛,双眸若秋水,轻轻一瞥便是绝代风华。
那是一张和刚才完全不同的,美得令人窒息的脸。
而询问椴柒的黑影是个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听到椴柒嫌弃自己的样子,他摊了摊手,无奈道:「我生来就是这副鬼样子,你且将就讲究看着吧,真没法将就那我也没办法。」
少年从娘胎里出来就染了病,直到病死,脸上的气色都没好看过。
更何况他现在是鬼,更没必要在乎仪容了。
言罢,他又看向了椴柒,将话题扯了回来:「话说,你到底是怎么死的?和你认识这么久,你都没怎么说过呢。」
怎么死的?
听到少年的话,椴柒皱起了眉。
不是他不愿意回答,而是关于这个他的记忆一直模模糊糊,自己究竟怎么死的,他还真的不知道。
可若这么回答,依照少年的性格定然不依不饶地追问,于是椴柒便索性道:「我家境贫寒,只记得临死前大雪飘扬,想必是冻死的吧。」
这是个一听就很敷衍的回答。
椴柒盯着少年,想着下一步糊弄的话,就见他一口咽下手中的果子,半点没怀疑:「那我们三个还真是倒霉啊。」
一个病死的,一个溺水而亡,还有一个是冻死的。
一个赛一个的倒霉,居然没一个安安稳稳,能够寿终正寝的,怪不得他们能成为朋友呢,天意啊。
椴柒没应少年的话,捻了捻手腕处的菩提佛珠,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的身后,花瓣如雨般簌簌落下。
落了树下的人一身。
坐到两人身旁的石头上,椴柒翻开手中一个黑色的小册子,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一行行文字,最后停留在了金富贵三个字上。
女子探头过来,看见这个名字叹了口气:「也是个苦命人啊。」
椴柒看向女子:「你知道他?」
将椴柒肩膀上的桃花拂去,女子下巴搭了上去:「只知道一点,不多,这里的人来来往往,就顺耳听了几句。」
少年在旁搭话:「她呀,最喜欢听这些东西了,也不知有什么意思。」
椴柒闻言合上册子,看向身旁的一弱一小,不放心地嘱咐道:「最近不太平,你们看够了热闹就赶紧躲起来吧,小心被人抓去吃了。」
说罢便消失了。
剩下的一弱一小互相对视了眼,又捞花灯的捞花灯去,啃果子的啃果子去了。
反正有椴柒在,就算被抓走了,他们也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更何况无常鬼才懒得抓他俩呢。
他俩是孤魂野鬼,平日里根本无事可做,只能趁着过节来人间看看热闹了。
而椴柒却不一样,虽然和他们一样都死了,但还是有点差别的。
他有仙人造化。
椴柒平时喜欢待在山里,轻易是不肯出门的,也只有那小册上出现名字才会下山来。
据说那小册子是九重天上的神仙所赠,只要上面的功德积满便会羽化登仙,从此再不受轮回之苦。
这种事,从他们刚认识椴柒的时候,他就在做了。
现在掐指算算,这几百年下来,恐怕椴柒很快就功德圆满了吧。
*
椴柒再出现时,是在西京一座气派的宅子前。
宅子的主人,名叫金富贵,原本出身贫苦,靠着出卖力气赚钱开了家小饭馆,十八岁时娶了青梅竹马为妻。
夫妻俩同甘共苦十余年挣下如今的家业,可惜妻子还没来得及享几天福便因病去世,如今两人的唯一的儿子也快要保不住了。
说来也是怪事。
那金家少爷自小体魄强健,力大如牛,从出生到成年大病都没生过几场,可自从前段时间与友人外出游玩归来后,竟突然一病不起了。
为了自家的独苗苗,金富贵又是请郎中,又是请道士驱邪,银钱如流水一样地往外淌,却依然无济于事。
更怪的是,金富贵每次请和尚道士做法后,那金少爷的病情就愈发缠绵。
如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没有多久的活头了。
人遇生死,便信神佛。
为了儿子的命,金富贵也不管什么忌讳,天南海北请了满满当当一屋子的神像,整日不间断地焚香拜佛,也不知怎的就烧到了椴柒这里。
这便是椴柒此次下山的理由。
匿了身形,椴柒悄悄潜进了金府中。
金府内异常安静,虫鸣鸟叫皆无,所有的生灵都像消失了一样,走廊两侧,挂着的灯笼来回地摇晃,在夜里发着惨淡的光亮,阴恻恻的。
沿着幽长的走廊缓缓步入,只见院落的正中央停放着一口新打的棺材,其身漆黑如墨,泛着幽幽的光泽,棺材上,层层叠叠散落着数不清的冥纸,更是添了几分阴森和诡异。
而且整个金府无形之中仿佛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在流窜。
没在院中多做停留,椴柒径直走向金家少爷的房间,撩开纱帐,就见一副「尸体」直挺挺地躺在上面。
尸体面容面容乌青,双目深陷,全身的皮肤如枯木般干瘪,恐怕只差最后一口气,就可以彻底去见阎王了,之前在院子里闻到的气息似乎就是从这个房间里蔓延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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