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燎静默许久。
他低眸望着眼前的女人，语调染上几分情愫，“想好什么？”
谈婕眨了眨眼，泪水混入两人口中。她小心地吻去泪痕，“我们结婚，是最优解。”
腰间的手紧了紧。
纪燎语气微顿，“这可是谈小姐自己说的，就算不愿，也不能反悔。”
“我知道。”谈婕闭上眼，凭记忆触摸男人滚烫的胸口和腰腹，那里比从前更加结实厚重，但总归是熟悉的感觉。
去日苦多。
且让她做一回逃兵吧。
纪燎拦腰抱起女人，动作轻缓地将谈婕平稳放在沙发上。
谈婕瞧着自己湿了满身，有些抱歉地拒绝，“我想换件衣服，不然会弄脏。”
“会有人打扫。”纪燎说着，给秦牧打了电话，“送一套女装。”
顺便说了谈婕的尺码。
被点到名字的人默默垂头。
谈婕自顾自地倒了杯水，正欲喝下，却被纪燎出声制止。
“发烧了还要喝凉水，看来是很喜欢追求刺激的感觉。”
“……”
她抬眸看向纪燎。
男人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神情淡然。
谈婕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想要抓到些什么，而后被纪燎反手握住。
谈婕哑然，意识到自己失态，匆忙想要将手收回。
纪燎没有给她这个机会，随着谈婕涌动的心跳，一点点俯下身，与她距离拉近。
“想做什么？”
男人的语气里带着些引诱的意味。
谈婕后背一紧，浑身的骨头变得发酥发麻。
天知道她有多见不得纪燎这副语气。
六年前如此，如今也一样，从未改变。
“你别这样，我们……说到底还是合作。”谈婕偏过头，盯着地毯不再出声。
男人的手落在她颈侧，他稍微用力，迫使谈婕的目光转向自己。
“若是合作，谈老师不该给些好处引我上钩？”
谈婕的视线在房间内来回游移，似乎是在寻找摆脱困境的出路。
然而，不等她择出一条逃生通道，纪燎的面容再次出现在眼前。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她只能盯着男人看，至于别的，还是不要想了。
纪燎用手拨弄着谈婕额前湿润的碎发，不知从身后哪里拿了块干净的毛巾，为她擦拭脸部和脖颈的水迹。
男人动作轻盈，弄的谈婕有些痒。
她忍不住拦住纪燎接下来的动作，小声婉拒，“不用了，我自己来。”
多年不曾与人有这般亲近的接触，谈婕难免感到不适应。
更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前男友。
她曾经数次腻在纪燎的怀中，恶劣地将洗过的湿发贴在男人的脸颊。直到他的忍耐到了极限，才笑着从他身上离开。
“不喜欢？”纪燎尾音上扬，问她。
谈婕没有讲出内心的想法，她向来不擅长与人倾诉真实的心绪，于是扯了个谎，“这些年独立惯了，这种小事没必要拜托旁人。”
“嗯，”男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还真是独立，所以将自己淋在大雨中，也是另有所图，对吗。”
谈婕好不容易想出的理由瞬间立不住。
的确，若她真的如自己所说那般坚强，也就不会在暴雨天气独自来到他家里。
她倒也不是什么好人。
对于纪燎，谈婕也说不清究竟是来求他还是别的什么，只是在坠入深渊的那一刻，心底想到的便是他的名字。
想到临走前家人对待自己的态度，苦涩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她不动声色地掩去眸中异色，主动对纪燎道，“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这是谈婕现如今唯一脱困的方法，虽然她并不抱太大希望。
“不错，起码在这点上，我能看到谈老师的热情。”
纪燎转身去取吹风机，留谈婕一人在原地。
忽然，门外响起秦牧的声音。
谈婕知道他大概是来给自己送衣服的，便走上前去打开大门。
秦牧原本正纳闷纪燎为何会叫他准备女装，内心暗自猜测了十几种情况，可都被一一否定。
现在见到谈婕，他终于意识回笼。
还真是这位谈小姐。
“你好，请问纪总在家吗？”秦牧礼貌道。
谈婕用眼神示意纪燎的位置，而后接着说，“我身上淋了雨，实在没有合适的衣物，只能麻烦你帮忙带一套。需要多少钱，我现在就转过去。”
闻言，秦牧连连摆手，“谈小姐客气了，是纪总让我买的，就算是要花钱，你也不用找我，和纪总商量就是。我还有事，先不打扰了，再见。”
谈婕没想到秦牧会走得这么快。
沙发上放着两个奢侈品牌的购物袋，谈婕走上去查看，发现里面还有几张购物小票，日期显示的正是今天。
衣服都是秦牧现买的，价格不菲，材料珍贵。
另一边，纪燎拿了吹风机走到她面前，谈婕伸手想去接，却听男人说，“先去将衣服换了。”
她乖顺地点头，没再提及其他。
方才用手机前置摄像头拍下了自己的模样，她自己都被惊住了，很难想象对面的纪燎是怀着怎样的心绪与她交谈的。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谈婕小心翼翼地换上崭新的衣服。内衣、外套、长裤，秦牧准备得十分周全。
可这份周全之下，谈婕感觉到的却是深深的愧疚。
明明不想麻烦别人，最后却还是要对方冒着雨跑过来。
低下头的功夫，当谈婕再度抬眸时，镜中已然出现了另外一人的身形。
谈婕愣了愣，转过身来看向纪燎。
“迟迟不出来，在想什么？”
谈婕心直口快，顺便将方才的想法吐露出来。
纪燎听后，依旧保持沉默。
谈婕意识到，他们如今处境不同，大约心中考虑的范畴也不大一样。她心中忧虑之事，纪燎恐怕是不能体会了。
“所以，在我担心你是否生病的这几分钟里，你想的都是另外的男人。”
冷不防的，纪燎抛出这样一句话，惹的谈婕睁大双眼。
什么叫担心别的男人......
她这最多算是普通打工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谈婕刚到国外那几年，经常在面包店、咖啡店等地方做兼职。年纪太小，就只能偶尔帮着做些清洁，换点食物果腹。
后来本科毕业，她打定主意不再继续深造，早日投身于工作之中，期盼着多攒些钱搬离舅舅家。
于是，年纪轻轻的谈婕应聘成为了大学助教。
她熬了很长时间，终于得到了一笔积蓄，支持自己实现梦想。最终有所成就，摆脱了整日早出晚归的命运。
谈婕是发自内心地不希望秦牧因为自己而耽误时间。
不仅仅是秦牧，旁人亦是如此。
谈婕抿唇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影响到你的心情，我很抱歉。”
回应她的是男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随后，纪燎将吹风机递给她，“我去书房处理工作，感冒药放在桌上。”
谈婕眼睁睁地望着他离开洗手间，消失在楼梯拐角。
接下来的时间，她刻意放空心思，完成任务般做着一系列事情，直到将所有事情都打理好，这才长舒一口气，回到沙发上坐下。
时隔多年，她终于还是和纪燎纠缠在一起。
只不过如今，两人的生命轨迹几乎完全错开。
她不像从前那样，能够通过纪燎的几句话轻松揣摩男人的内心所想。
事实上，她甚至不觉得纪燎和从前还有哪点相同之处。
谈婕在客厅默默思考了一会，手机接到了新消息。
是贺潜。
上回她没有及时回复他的消息，贺潜便直接来到家中。现在，谈婕并不希望从前的事情重演。
她与贺潜，虽然还是关系要好的兄妹，却在某些地方，一点点地解开了曾经牢不可破的关系。
贺潜问她，“你在哪？”
“对不起小婕，我从我爸那里得知了今晚发生的事，他说你自己赌气冒雨离开，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安全回家？”
谈婕看到赌气二字，心中不太舒服。
打字终是不能真实地表达出她的感情，思来想去，谈婕还是向贺潜拨通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贺潜关切地问道，“小婕，回家了吧，记得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谈婕叹了口气，“我不在家。”
“那你在哪，朋友家？如果是林绛，那也没什么问题，总之你能照顾自己便好。”
谈婕深吸一口气，“也不是。”
电话那头陷入诡异的沉默。
片刻之后，贺潜略带颤抖的语调响起，“你又去找纪燎了，对不对？”
“哥，这一回不是我自己非要来的，如果你愿意花些时间询问你的父亲，就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语气平静地叙述着这件事，仿佛与自己毫不相干。
贺潜终于不再试图反驳。
他轻声道，“好，我会去做的。”
谈婕有些无力地靠着沙发，“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也去吧。”
“等一下，”贺潜突然出声，“你在纪燎家里过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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