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倩的马车与部曲在穷得一干二净的沛县军队里,富得很明显。因为新入伍的实在太多,沛县老人还能有甲胄,绵衣御寒,新兵就什么也没有,有蔽体衣物就不错了,越往北越冷,他们冻得瑟瑟发抖。
这种情况看见前面豪富的马车与个个吃得精壮,穿得暖还有精甲的部曲们,自然是十分羡慕,也有心生不满压抑着的,但新兵并不表露,他们都是没了活路的人,到沛县,萧何给衣给粮,他们去打仗,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秦统一了十五年,十五年前,他们就是这样的。
老兵们习以为常,毕竟魏女郎自起兵时就一直与他们一起,女郎一来,不光是他们,就是沛县的亲人们,都过上了好日子。从见到她起,她就是这排场,他们还嘀咕魏女郎是不是被哄骗着才一起造反了呢?
魏倩在马车里看着兵书,临阵磨枪,倒不是说要修练兵法,主要是往后几年都是战场,过几日之后,刘邦麾下郦食其张良都要入场了。万一他们聊天引经据典,她哑口无言,这多尴尬。而且文人还坏得很,他们有话不好好说,就拐弯抹角暗讽明刺,万一怼起来,她至少得听懂他们在bb什么,才能用她引以为傲的大白话怼回去。
还好老板也是大白话选手,谁跟他咬文嚼字他跟谁急,在他面前之乎者也就不行,一旦犯了,他能癫给你看,比如摘了儒生帽子就当夜壶,还让人自己拿出去倒,真不愧杀人诛心。
就是几千年后,但凡拿笔杆子的,都略过他功绩,只戳他的缺点。富裕的大宋打个仗没赢没输没割地,都能兴奋脸大的去封禅泰山,但好意思骂连驷马都凑不齐的刘邦被匃奴人兵强马壮的围,虽然你没赢没输没割地没赔款,但你被围了啊。好意思说大唐礼崩乐坏,女人乱国,得罪儒生的可怕,他们是真的小心眼,春秋笔法玩得六,不放过任何一个。
刘邦在栗城外寻一好地安营扎寨,魏倩也放下兵书下了马车,远方青山隐隐,已是傍晚,霞光从云缝透下来,天地都是橘色。萧何带着粮草补给也赶了过来,看见魏倩他摇了摇手,魏倩看见了,走上前去。
“萧大人的补给可算到了,将士们再不发点御寒的衣物,我坐马车是如坐针毡。”
萧何让手下人按他写的处理,就与她笑了笑,“从彭城跑得急,连夜拔寨,幸亏女郎防织厂里有大批衣物,我全给买了下来,付的定金,余款过几月再与你那账房结清。”
魏倩哈哈一笑,“我像是会催萧大人尾款的人吗?”
萧何也与她笑道,“你不像,你家丫头小账房可是按着算盘给我算了三遍。”
魏倩不好意思咳了一声,“我身边的侍女们实诚,她们年岁小呢。”
“女子们织衣不易,总不能亏了她们工钱,我只与你说一声,女郎可别用她们来装大方。”
他两有说有笑的走入主帐,发现刘邦面容严肃的与小将议事,萧何皱了皱眉,“沛公,出了何事?”
刘邦看了看来报的牙门将,“不知道是什么人鬼鬼祟祟跟在我军后面,我军兄弟,消失了两百来个。”
魏倩沉吟了会,与沛公道,“秦军在城内,他们如果前后夹击,就不会躲在栗城了。沛公在彭城可有得罪什么人?”
“不可能,项羽从不做这种事,他也不玩这套。”刘邦想都没想就排除了彭城。
倒是萧何眉头一跳,“沛公,在彭城,确有一人盯着我们,也咬着我们不放。”
刘邦也想起来了,他与萧何眼神对上,“范增。”他哼了一声,范增老头天天在项羽那上他的眼药,兄弟情份都快被他整没了。虽说原本就比纸薄,但好歹项羽自个说了这辈子就与他结拜过。
知道了对手,自然就好办了,当晚刘邦就把后面鬼鬼祟祟的尾巴给揪了出来,是魏国的刚武侯,他气得大骂魏豹简直不识好歹,投靠范增老贼还背信弃义。
弄死了刚武侯,顺手接过了他带着了五千士兵,关中一路多少城池,他的兵正好缺呢,当补给了。
“自信陵君之后,魏再无英豪。”
魏倩听到刘邦看着被押下去处死的刚武侯脱口而出的话,她的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刚好刘邦回头对上了她的眼神,终于想起他的谋臣姓什么。
“魏卿不一样,乃国士也。”
看着老板轻巧的变脸,她也轻巧的咳了咳,“沛公过誉了。”
兵马休整了几天,刘邦便攻打栗城,这座城靠近楚地,原先也非秦地,人心涣散,打得很快,这一次玩的是速度与激情,所以是打而不治,萧何让刘邦管束士兵,他安抚百姓,便往下一城,打了还给旧王,他们要胜利,也要人心。
刘邦是庶民,在这贵族逐鹿里,陈胜吴广的坟头草都开始长了,才一年就死无葬身之地。他的野心又如斯大,前车之鉴尤在眼前,沛县的士兵又与陈吴的流民兵不一样,他们都是百姓,妻儿老小都在家里。人没有到绝路,团结在一起时,是不愿在乡亲面前暴露邪恶的一面的,老兵如此,新兵就更好管了。
短短一个月,连破十余城,刘邦越打越顺,还是正面打过去,甚至都没问为之奈何。一时间沛公打仗的名声,又与贵族们攻城烧杀抢掠不同,沛公兵马未伤黔首,未屠未烧未抢。天下尽传沛公是厚道人,主要是黔首们一穷二白,沛公实在没看上,每次攻入城,寒风里黔首们衣服都破破烂烂,瑟瑟发抖。沛公直接抢粮库与贵族,能搬的就搬,搬不走的萧何找人原地施粥几天,发放些物资。黔首们何曾见过敌军打进来了还能活命,还给饭吃的好人?一时间沛公尽得民心,且越传越远。
这收买人心的手段,看得魏倩目瞪口呆,这不就是打地主分田粮吗?好家伙,她甚至没能出上策,老板就已经开始按着她所知的历史轨迹去炫技。
魏倩此时非常庆幸她早早上了船,因为她其实就是贵族,她还富,被抢的话,对面人多势众,她确实无可奈何。
而且并不是她不想出主意,而是老板没问,老板没来说为之奈何,她上去叭叭叭就是说教找死,上赶着不是生意,她又不是韩信,入个股而已,她活着等收成就行,过于认真容易活不了。
所以她近距离看戏,看着刘邦开始发力,然后就见很多人看见了这支股,刘邦刚开始还装贤主,没两天就装不下去了。他开始飘了,边洗脚边面试,因为来的全是儒生,他仿佛捅了儒生窝,甚至还有大儒。比如此时他洗脚面试的郦食其,郦食其见他这德性也不惯着,当即开口怼了。
怼完还怼得非常有道理,怼得他脚是洗不下去了,于是正经起来。郦食其投靠上门还找了关系,他是非常积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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