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
液体从雾蒙蒙的眼睛里流出来,傅灵从回忆里挣脱,她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是颤抖的:
“您是要杀了我一个凡人吗?我做错了何事,请宗主让我死个明白。”
高座之上的仙君没有收回视线,远远地,那双眼睛像是云山雾罩后的寒泉,清寒得让人心生战栗。
他的视线像是无孔不入的潮寒还附着在她的脸上,最后顿在她朦胧的双眸中。
“你叫什么名字?”
李青尘问。
傅灵抖了一下长睫,泪珠从眼尾砸在地上。
“我叫凌七。”
“何时生人?”
“盛元七年生人,家住凌家村,家里父母尚在,还有四个哥哥,两个姐姐。”
她说的是人界皇帝的年号。在人界生活了十八年,她的语气平缓自然,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了。
……说来也好笑,她在穿进这个世界以前,不也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吗?
她有些恍惚,感觉那股冰冷又回到了脸上,她瞬间回神。冷汗顺着脖颈流下,她沙哑着嗓子马上接着回:
“如果宗主不信,可以派人查证。我不是妖怪,也不是邪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她又流下了泪:
“您是这里最厉害的人,如果您不能为我做主,擅自去怀疑一个凡人,那世间还有公理?我虽然只是一个平民,却也知道‘公正’二字。如果您真的要杀我,我无话可说。我只希望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不再当会被人随意杀死的凡人……”
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脖颈,她并不去擦,反而梗着脖子对上上面人的视线。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李青尘的脸。
对方随意坐着,长袍坠地,随着她逐渐清晰的视线,他的脸也像是水下浮出的琼玉,缓缓透出冰冷的温润来。
一百年过去了,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张清正极致面孔。眉目如墨,薄唇微抿,金丝与白光交织的宗主仙袍如同罩山云雾,半遮了他的身形,却也更显威压。
及地的长发被随意束起,黑绸一般覆在半边身体上,黑白交织下,如同浇筑了一副冷彻厚重的神像。
他没有任何表情,微微垂下目光时愈像是远古的神明,冰冷、晦暗。
如果说以前的李青尘像是毫无波动,却又柔软和煦的风,现在就是亘古不变、毫无温度的玉石。
她不知不觉地屏住了呼吸,察觉到了自己又陷入恍惚,于是将指甲扣进了掌心,任凭对方寒流一般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扫过。
听她越说越可怜,郭昆马上道:“宗主,我已查证,凌家村确实全村都是普通凡人,且他们都对凌七十分熟……”
话音未落,李青尘抬起了手,他瞬间咽回喉咙里的话。
绣着金丝的白袍从修长的指尖落在手腕,李青尘缓缓放下手,视线从傅灵湿漉漉的脸上和毫无光亮的双眼中收回,鸦羽半遮,如乌云藏星。
他不说话,所有人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看起来傅灵是过了这一关,但她垂下眼睛,握着已经出血的手心,没有半点松懈。她知道以李青尘的谨慎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
可能会突然问皇宫里的皇帝叫什么,又或者会突然问她在哪里遇到的祁寻、符骄两个人。
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找出她的破绽。
半晌,就在她的指尖僵直的时候。
突然听对方问:
“你家院中可种了槐树?”
傅灵一愣,众人也是不明所以。这是什么试探?难道对方看到过以前的凌家,所以来试探她的真假?
这怎么可能?
系统自从暴露了之后,特别害怕他们三个男人,避之不及。如果他在凌家村出现过,系统肯定会通知她啊。
她低下头,眼神闪烁:“我也不清楚……我从小有耳疾、目疾,很少出门,如果漏掉家中事物也未可知……”
说完,她因为久跪感受到了膝盖的疼痛,不由得闭了闭眼,死死地抓住了大腿。
上方突然传来声响,说来也奇怪,傅灵的耳朵勉强能听清这些修士说的话,但她也能听到高座上细碎的声响。
——是长发和衣物磨擦的声音,李青尘缓缓站了起来。
秦钟马上道:“宗主,既然已经审问不出什么来,就把她关押吧。如果她有心要迷惑两个弟子,隔绝灵气谅她也做不出什么来。”
他自诩已经网开一面,但是祁寻和符骄却是更急,剑宗即便再开明,关押修士的地方也不是一个凡人能扛下来的。
“师父!师叔!你们可以拷问我们,放凌七姑娘回去吧!”
“我并非被她迷惑,是一见钟情!师父,你们清心寡欲许久,又怎知情窦初开的感受?!宗门的戒律怎能对一个小小凡人施压,偌大的一个剑宗容不下一个段感情吗?”
秦钟的青筋暴起:“慎言!你们两个仍死不悔……”
话音未落,高台之上的仙君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长袖带起流云:“将她带到我的洞府里。”
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
…………
宗主说的是“ta”,并非是“ta、men”,所以要带走的人显而易见。
是那个凌七。
郭昆恍惚了一瞬,迎着殿内众人各异的目光,马上道:
“为了找到真相,宗主肯定是要……亲自看管凌七,是真是假定有分辨。祁寻。符骄,你们不必再闹了,宗主的洞府灵气充裕,那凡人的命暂时保住了。”
众人恍然,不由得赞叹宗主圣明。
郭昆说完,看高台上只剩一团消散的云烟,只得让一个小女弟子带傅灵去宗主洞府。
祁寻和符骄大松了一口气,道:“如此便最好了,至少凌姑娘不用受那苦牢之罪。师父还是网开一面的,只希望师父能早些查明真相,送她回家……”
秦钟背着手走来,他压着嗓子:“你们别以为有宗主撑腰就万事大吉!就算那个凡女是无辜的,你们私下定情也是犯了宗规!”
什么破宗规!和人定情还要宗门同意,一群墨守成规的老古董。待此事一了,即便脱下一层皮也要让师父答应他和凌七姑娘的婚事!
两个人同时这么想,又不约而同瞪对方一眼,哼了一声。
郭昆看着又要掐起来的两个弟子,预感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祁寻符骄两个人被分开关押,傅灵被带到了一座峰上。
女弟子带着她御空飞行,隔得很远她就看到了一座郁郁葱葱的山峰,对比别的峰上层叠建筑,它自然得浑然天成,但也诡异地死寂。
最为显眼的就是峰顶上的白玉台,占据了整个峰顶。四龙盘旋,拉扯铁链。让人怀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才能被如此严厉地束缚着。
是缚仙台,上辈子她魂飞魄散的地方。
当初缚仙台被三个男人的力量冲击得七零八落,如今又恢复了原状。苍白偌大,古树掩映中藏不住的肃杀。
“这就是我们宗主所住的别缘峰。上面的台子就是缚仙台了,因为杀气重,很少有弟子敢住这里。但听说宗主从入门时就住在此地,成为一宗之主后也不曾变。”
知道傅灵有目疾,几个姑娘为她介绍。
傅灵垂下眼,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上面浓重的杀气,仿佛上辈子灵魂被撕裂的疼痛又再度出现。
女修们以为她体弱承受不住高寒,赶紧把火灵珠塞在她怀里,有心安慰她几句,想到秦钟长老的警示,就都闭口不言了。
【既然害怕,又何必冒这个险?其实早在五年前我就来过剑宗,这里早就没有你的灵魂了。】
“你现在又敢出来了,你不怕李青尘把你揪出来吗?毕竟一百年前他可是以为你是指使我的幕后大boss……”
【……当时他不在,我忌惮他留下分身发现我连累你,因此并没有细细扫描,但若真有你的残魂……恐怕早就被李青尘随手碾碎了吧。】
“……”手心的伤口又在疼了,她扯了扯嘴角:“你怕,我也怕,我灵魂可能更怕,因此我猜剩下的残魂肯定躲起来了。我一定要亲自找到不可。”
【……唉。】
想到这里,傅灵看到让自己魂飞魄散的缚仙台后也清静了下来,只要找到所有残魂,她就能回家了,然后就当这一切只是一个噩梦……
“凌姑娘,这就是宗主的洞府了。洞府已被宗主下了禁制,没有传召任何人都不能进入,你在此等候片刻就可。”
几个修士一施礼,瞬间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傅灵回头,眯着眼看着这个在半山腰上的“洞府”,说是洞府,也只不过是修士随手开辟的山洞罢了。
剑宗的修士众多,内外门弟子与挂名弟子就有数万之众,因此有人喜欢安稳规律的亭台楼阁,有人就喜欢独处自在的山洞茂林。
上辈子她到剑宗时到的第一个洞府,就是李青尘的。这里地处偏僻,还有杀气灌注,寻常修士都避之不及。
李青尘想把她关在这里,恐怕是为了不让两个弟子接近她,又或者把她关到“原形毕露”。
不过对方真是想多了,她现在真的是一个凡人,顶多是骗人感情,怎么可能会对剑宗做什么?
她笑了笑,有些疲惫地靠在石壁上。掌心下是冰冷的石头,还有杂生的草叶,一切似乎百年前没什么分别……
倏然,她的指尖碰到了一层水雾。
她意识到这是李青尘隔绝外人的禁制,她刚想起身,掌下突然一空。下一瞬,她坠了进去。
————
秦钟大步走向执法堂,深蓝的袖口惊起凉风,看守的弟子无不肃了面孔。
"祁寻和符骄可还安分?”
“回秦长老,祁寻师兄正在打坐,符骄师兄正在……休息。”
秦钟冷哼一声,宗主的这两个弟子,一个执拗一个散漫,说是打坐不如说怎么想着以退为进、拒不认错。说是休息,其实是惫懒打算如何敷衍他们罢了!
如今宗主难得网开一面放他们一马,他却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他正要带两人去洗灵池,倏然手腕一紧。
“师兄何必如此着急?”郭昆皱眉,将其拽到一边设下绝音术,“既然宗主已经插手,符骄祁寻二人自有他们的师父处理,你又何必受这个累呢?”
“郭师弟。”
郭昆的入门时间比他早,但在剑宗里以实力为尊,因此面对这个外冷内热的“师弟”秦钟难得没有皱眉头。
“我并非是怕宗主徇私,他能网开一面且亲自看管那个凡女,定然有他的道理。我只是……内心不安,若是不速战速决,恐会生变。”
“一个凡女而已,会起什么乱子?这次特殊,只不过是因为这二人都是宗主的弟子罢了。”
秦钟负手而立,他看向窗外的流云,“我也知此时不宜小题大做。只是若说这二人真是心之所向,对那女子一见钟情,我倒也理解,但一见钟情,二见求亲,这实乃……这不管不顾的劲儿,真像他们一百年前的师……”
话音未落,秦钟自知失言,沉默地垂下长睫。
百年前郭昆也只是一个普通弟子,对宗门秘辛全然不知,但却亲眼见证过百年前那场震惊灵界的结契大典和三人共抢一人的名场面。
“师兄是想起一百年的事?”郭昆的声音下意识地小了下去,“百年前宗主确实是……冲动了些。但也是中了邪修的奸计。傅……那等善于欺骗、攻于心计,将三界三主哄得团团转的女子恐怕千年难出其二。”
郭昆还想再说,但脑海中想到一双晶莹的笑眼,瞬间止住了话头:“总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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