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云方才送走那位贵客,便匆匆赶回议事大殿。他见人都散了,颇为可惜地说道:“还想看看那位能人的模样呢。”
鸣岐突然屈指叩响案几,惊得香炉青烟陡然散乱,“涌云……你不若想想,那时的誓言,现在还有谁记得,可能是谁告诉了她。”
“我已探测过她的识海并无异常,她所言非虚。”浥尘突然并指按向自己眉心,一缕金芒自天灵浮现,“膻中穴澄明如镜,识海平静无波。”
人,生而便附有灵力,化为灵台,存于识海。
灵力波动,是辨别是否说谎的最好途径。
“偏生她指名要的是还魂丹。”
鸣岐手中茶盏蓦地迸开蛛网状裂痕,碧色茶汤顺着檀木纹理蜿蜒。
“师兄还不如担心身旁之人。”浥尘意有所指的望向窗外,随后又莞尔一笑,不再继续说下去。
寒星未褪时分,松涛裹着雪粒撞向悬崖,在周衡衍青玉冠上碎成银屑。
他御剑紧贴锺榆峰飞行,凝霜的峭壁上,斑驳血迹正与残雪交融——林云往被冰棱刺伤不过半日,这抹殷红倒成了绝佳的引路符。
这一路所遭遇的,远比他想象中还要艰辛。如今看来,倒是他轻看了林云往。
鹤氅下摆是在尝试徒手攀岩被石块划开道裂口,他捻诀补缀时怔了怔,又望向自己的手,不过在悬崖上坚持了半刻钟,上面已有了几道伤口。
云海中忽有剑气破空,鸣岐踏着霜色而来,袍袖翻卷间犹带未消的怒意。周衡衍垂首行礼,瞥见师尊腰间玉珏尚在轻颤——想必方才与浥尘尊者的争执,连镇魔石都压不住剑气。
他们这对师徒的情分,原就薄得像初春的冰面。幼失怙恃,寄养叔父家六载,待到鸣岐接他回静吟宗,这位师尊又常年在人间平乱。
同门都说他该怨,可周衡衍反觉这般分寸正好。
对于这个师父,他并无什么复杂的感情。鸣岐是是修仙界的“黄金一代”,是静吟宗的长老,是父母的挚友,是他的师长,他理应尊重鸣岐。
他也认为这看似简单而又清晰的关系纽带,足以维持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可是,世界上没有一种亲密关系是直接明了的加减乘除。任何一种可以称之为亲密的关系,无不充盈着情感。
“仙门大比缺个监事。”鸣岐甩来玉令时,玄铁剑穗在风中铮鸣,“即刻启程。”
鸣岐这番安排自是有私心在的。他虽乐于徒弟的转变,只是还未完全调查清楚,暂时不想他趟这浑水。
此次仙门大比事关能否进入灵脉修行,引得八方觊觎,这等烫手差事本该由宗主亲传接手。
周衡衍并未争辩,只是认下任务。
崖边松涛骤急,鸣岐望着破云而去的周衡衍的背影。浥尘那句"你的占卜之术不及我"仍在耳畔轰鸣,震得胸臆间旧伤隐隐作痛。
“成文、长光,我这样是对还是错?”这问题已无人可答。
被许多人记挂在心上的林云往正随着桑照御剑飞行。
凛风割面,她垂目望着脚下掠过的千山暮色,任凭碎发在颈间游走。左肩的伤口随高度攀升愈发灼痛,神智却在寒风刺激下愈发清明——再快些,只要将怀中还魂丹送回,村长就有......
随着剑的高度不断上升,破来云层,林云往脊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弦,桑照不动声色放慢速度,任山风将外袍卷到她手边,“若畏高,可攥着我的衣角。”
林云往摇了摇头,“倒不害怕,只是头回见这般景致。”她撒谎了。云涛翻涌似雪原苍茫,恍惚与记忆中的飞机舷窗重叠,只是没了那层冰凉玻璃。
这些都成了前世残梦。
两人已飞行了两个多时辰,期间像这样断断续续得搭着话,倒是熟稔了许多。
“等你来静吟宗后,学习御剑之术,你也能独自御剑飞行,自由遨行天地之间。”
少年仙君温润如春溪,连御剑时都记得替她挡去七分罡风。
灵剑忽而俯冲入林,“要休整一下吗?”
“是我灵力不济。”他掐诀点燃引路符,火光跃动在他眉间朱砂痣上,“再御剑半时辰便......”他忽然顿住,符纸燃尽的余烬飘向林云往袖口——那里洇着团比夜色更稠的黑。
此前他并未发现她身上有如此重的伤——赶路匆忙,林云往身着黑色的衣裳,血迹几乎完全被黑衣遮住,很难发现。加之冬日的寒冷,血腥味也并不重。
林云往寻着一棵树坐下,背靠着树干上,“你为何要道歉。若不是你的帮忙,这路即使是风雨兼程日夜赶路也要走上半个月。”桑照也走了过来,向周围洒下驱蚊虫的药粉。
“也可借此时间为你疗伤。”此处上药自然是不便的,桑照轻点云往的额头,一股暖流自他指尖在她周身运转,缓解了她身上的疼痛,还强硬的将几个药瓶都塞入她手中。
“回村后定要上药。”
她看着手中七八个瓷瓶,每个都细笔标注着用法。见少女欲言又止,仙君抢先道:“莫谢,这是赔礼。”
这句话,倒是让云往的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你们仙人都如此良善吗?施恩者反倒致歉,我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话打趣地意味多些,面前之人反而被引得认真解释。
“也不都是,你似乎对仙人有些误解,你口中的仙人也只是修行之人而已。”
桑照坐到她的旁边,“移山术要先学承山之重,愈伤诀医不好断骨。便如这驱虫粉……”见云往感兴趣,他便多说些。
“你也不要完全信任修仙之人,我们之中也有鼠雀之辈,常做损人利己的事。最近还出现了什么采阴补阳之说,不过他们志向不坚,在修仙这条路上也难走长远。”
林云往对修仙之事知之甚少。在被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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