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空气里,尝起来是沉默的滋味,一成不变的相视无言。
付焕施不明白彭熹言是什么意思,脑子成了一团糟,自我催眠地还想再问一遍,他说的这句不明其意的话究竟是要表达什么。
只见彭熹言蓦地又摇了头,好似本就无事发生。
“是我太累了,说的话也有些迷糊了,你别在意……”
彭熹言抱歉地对他笑了笑,继而抚上他的头,手却带着微颤。
原来说出那句真心话是这般不容易,彭熹言头次产生的妄自菲薄却是以失败告终而结尾。
“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快点走吧。”
付焕施想要探究清楚却又无从开口,心跳加速将要伴随着毁灭的意图。思绪猝然迷失,呆滞在原地沉思了数秒不止。只当彭熹言再转头凝视时,他神思恍惚地连忙追上他停留的脚步。
河堤这条狭长的石子路在他脚下陡变漫长,参差的石子如碎片般零星散落在晨曦下,绊上他跑起的步子。尽力奔跑下的呼吸快要被随风零落的氧气浪费到窒息,步履蹒跚。
走在前方的彭熹言恍然与梦里的那道人影重叠,像是旧日里的影片叠合。这一次付焕施看得清亮了,原来他追逐的背影一直是他啊,始终是他。追不上、抓不住,围绕在他身前的光芒渐渐黯淡,付焕施的脚下只剩黑茫茫的一片,睁大双眼去寻找,黑暗笼罩。
付焕施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靠近他,像是下一秒的他便会随风远去,而付焕施只能伫立在原地,永久地等候他,再不能安然无事。
顾思义惊奇地发现,一夜未见的付焕施竟然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起来,只见他踩着有些虚浮的脚步走来。困惑地看他坐下,什么也不做只顾着低头发呆,一副灵魂抽干的状态分明和从前不一样,顾思义再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问他。
“你怎么了?昨个看到鬼了,还是做噩梦了?”
付焕施实在是打不起分毫的精神去应对顾思义变相的调侃了,就只摇头,迟钝地缓慢地,远比木偶人还要笨拙,然后继续闷着声。
顾思义看他也没有想回答的欲望,只好忍下好奇心,再追问实在不体面。
上课时,付焕施已经无心去听讲台上老师声若蚊蝇的讲课音。
他压抑着内心涌上的无端躁动,贯穿他疲软的毫无生机力的血管,神志不清地笔下不停写着什么,他也不想考究。
彭熹言最后告知他的那句话始终在他脑海里徘徊,踟蹰不退。四周立起高耸的围墙,付焕施一眼望不到天光云影的尽头,轻飘飘的字句如影随形好似梦魇跻身进他的一隅,他孤立无援地原处徊游,做不出选择,想不到答案。他从不是幸运的,万千思绪纷纷扰扰,让他无法专心致志。
无知无觉地,几节课下来后,付焕施放下手中的笔,垂眸定睛看去,笔记本上的空白格已密密麻麻的全被“朋友”、“friend”、“彭熹言”……黑色笔墨占据。点滴的墨水痕迹不慎在指侧边留下,像是渍渍丧失了殷红色彩的血迹,枯涸褪色。付焕施的心脏又寂悄悄地疼了起来,或许是痛惜这张纸页又要被他撕掉,无尽的疼痛旋卷,折磨着他的心神。
付焕施面色沉郁,心绪乱作一团,他撕下那张脏了的纸撺掇成纸球随意往桌兜里一扔。也没有了多余的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想要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一觉。
全部忘掉就好了。
这样又可以重回以前,回到过去的关系,然后重新开始。即使是快要土崩瓦解的脆弱纽带,付焕施也想修护完好。
但这些阴影并未让他放松丝毫,偏巧不配合他,在他脑里长久地激荡。
顾思义全程看在眼里,看付焕施这几节课下来一直是心不在焉的,很想安慰他,却不明白他究竟是因为什么事烦恼。
好不容易熬到了大课间,顾思义想和付焕施好好聊聊开导一下他,以解决心中的顾虑。结果付焕施倒好,一声不吭地直接趴在桌子上埋头就睡,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这让顾思义很是伤心,他捂着胸口假意揉着受伤的小心灵。就听到门口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顾思义为了不打扰到付焕施,虽然他合理怀疑付焕施是在装睡。静静地站起身走向门口,可是连一个熟悉的人影都没有看到,他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人。以为是哪个同班同学故意给他搞的恶作剧,就想转身准备找那人算账。
这时从头到尾一直站在顾思义侧边被忽视的何延才出声。
“额……那个,顾思义?是吧?”
顾思义听到这声,这才正眼看向这张对他来说很陌生的面孔,疑惑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不是,你谁啊?”
何延被顾思义怀疑的表情弄得有些失笑,他就算没有彭熹言出名,但是好歹在学校也是小有名气的,不说成绩单拎出来个颜值在校园里也是人人皆知的程度,而且他也打听过顾思义这号人,是“八卦之王”。
何延扫眼看去,最后一排的付焕施正趴在桌子上睡着觉,心想告诉顾思义应该也可以。
“不是不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彭熹言让我过来给小付转告一声,他今天得忙到很晚,所以晚自习后可能没办法和他一起回去了。”
何延一口气给说完,生怕哪一句少了,落了个不称职的罪名。
“哦!对了,还有中午放学也没时间陪他吃饭了,就不用等他了。”
顾思义听完从刚开始的疑惑到最后彻底大悟,好像明白了付焕施今早的愁绪所在,顿时有些不忿,开口就咄咄逼人。
“他怎么自己不来说?”
何延眼看明显比他低一头的人竟然气势汹汹地朝他发火。
无辜招恨的何延一度怀疑是不是刚才的哪句话说错了?
他抓耳挠腮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作为一个传话人的基本素养让何延镇定地同这位楞眉横眼的同学细心解释。
“这个嘛,你也知道学校总要往下面丢一篮子脏活累活,很不幸,学生部现在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毕竟升高三了,所有学生的材料和档案都要重新复查。总之你告诉小付就好,谢谢兄弟了。”
交代完也不等顾思义回话直接开溜,不给他回怼的机会。
顾思义撇嘴表示不屑。
他重新回到座位旁,扭头看付焕施还在熟睡,不敢吱声地想,一会儿要怎么委婉地和他表述。没想到这有口难开的难事终究是轮到自己的头上了。
临近上课,付焕施终于从晕沉的梦中苏醒。其实他并不打算真的睡下,或者是扰乱他不安心神的杂事统共压在了他的头脑间,越往下去想越失去了能厘清其中思绪的神智。
顾思义看付焕施总算是醒来了,就向他公然大喊。
“小付!我要向你宣布一件特大事件!今天中午我要和你一起去吃饭。”
付焕施被震得耳朵麻,更多的是奇怪。因为按照平常放学后,顾思义都会和他的那些同伴们去吃午饭,美其名曰说要留给他与彭熹言独处的两人美好世界。
怎么今天突然想起要找他吃饭了?
“为什么?”
“你怎么一脸不情愿?”
顾思义显然被他疑问的眼神灼伤了,顿时悲从中来。
“我都没有和你一起吃过饭嘛~不要想着拒绝我!”
顾思义的撒娇战术是卓有成效的,付焕施次次都招架不住。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放学后还要等彭熹言,会不会很迟?”
付焕施顾及他们与彭熹言下课铃声的时间安排不同,害怕会耽误吃饭。
顾思义也不想瞒着他,酝酿了半天的措辞,薅了把自己的小卷毛,唉声叹气地坦白。
“哎呀……我还是给你说实话吧,彭熹言今天一整天都不会来找你!”
他一边说一边留意着付焕施的神色。
“所以你就不用等他了。”
付焕施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像是仍然在梦中奔跑,脚下磕磕绊绊,被无形的利器刺中了般,心脏传来的刺痛感渺小,转瞬即逝,却让他喘不过气。
他捂着作痛的胸口,仿佛胸腔里的积液倏然间会冲破皮肉,失望的缺口在他心间扩大。无法平复这逐渐下沉,乃至坠落的心情。
可转念一想,原来懦弱的不止他一个人,喜欢逃避现实的另有其人。突然也产生了舒畅的怪异感。
“嗯……好……”
整个上午付焕施都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失神的模样让一直观察他的顾思义都不禁担心再这样下去会不会生病,心里还替付焕施狠狠地唾骂了千百遍彭熹言。
只有付焕施自己清楚,他是想借着嗜睡来掩盖骤然涌入的酸苦。
彭熹言的那句话如同残忍的噩梦,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
他该作什么回答以此来平衡彼此的间隙,之后又该如何面对彭熹言。那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语像把犀利的剪刀斩断了付焕施的一切妄想,持续骚扰着他,他恐怕彭熹言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卑劣心思,只不过碍于往日十余年的情面而有意试探,等待着付焕施的坦白。付焕施心慌地神经一片空白,来回拉扯,仿佛他与彭熹言早已到达了无法返回的地步,扰乱他的思绪。
说什么不要做任何改变,水到渠成的关系被付焕施拙劣的演技掩盖得太不堪,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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