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钰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乍现一对梨涡,甜的腻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姑娘。
高燚听到他的话,眼神微不可察地变了变,像是探究一般凑得更近,沉声问:“你觉得我的眼睛好看?”
“嗯!像小草,的颜色!”唐钰直视着高燚的眼睛,确认地点点头,他说话的语调糯糯的,有南方一带的特色。
良久,高燚短促地笑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唐钰脆生生地回答:“唐钰!”
“玉,是哪个‘玉’呢?”
“是……”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唐钰的认知范围,他纠结了好久,高燚也不催他,耐心地等着,好半天,唐钰才像是终于想好了,道:“是唐钰的‘钰’!”
高燚很配合地颔首,语气非常温柔,“哦,原来是那个‘钰’,我知道了。”他道,“我叫高燚。”
“高燚。”唐钰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嗯,我住在这儿,你呢?”
“我住在……也是,大房子里。”
唐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自己住的地方,总之是很大的,而且很冷,没有灯火。
高燚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爹爹……弟弟说带我,找爹爹。”他是来找爹爹的,但是找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找到,因为这里比他住的大房子还要大上许多许多。
“那你爹爹呢?”
“爹爹……爹爹……”唐钰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在哪里,他找不到,弟弟也不见了。
他神情慌张起来。
高燚欣赏着他那局促、惶惑不安,随即又左顾右盼抓耳挠腮的样子,一时觉得有趣,只是不消片刻兴致过了,又感到乏味起来,于是便不再理会唐钰,转身走了。
唐钰看到高燚离开,下意识跟了上去。
高燚人高腿长,没几步便把唐钰甩远,而他也根本没有要放慢脚步的意思,唐钰只有跑起来才能勉强不落下。
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高燚仿佛没察觉一般。
林有德看着这情形,想问却不敢问,诚惶诚恐地低头跟随。
他们这位陛下的心思从来猜不透,有时觉着能摸到边际了,下一刻的言行又远远背离了常人的逻辑,那说的话做的事,直教人头皮发麻。
一路回到勤政殿,高燚径直走了进去。
唐钰想跟上去,却被林有德拦在了外面。
“这地方你不能进。”林有德望了一眼陛下,见陛下虽没有过问的意思,但也不敢擅自作主,便对唐钰说,“你想留也行,就在外面待着吧。”
高燚处理政务时谁都不能进去打扰,林有德也只能在外面等候,门前、廊上更有金翎卫带刀把守。高燚不需要人来端茶倒水,上一个敢凑上去献殷勤的,如今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唐钰听了林有德的话,默默盯了一会儿阖上了的朱漆大门,他很乖,说不让进,他就真的安安静静地站在外面等。
俄顷,下雪了。
雪花卷着冰渣子吹到长廊上。
林有德将小太监递过来的毛领围紧脖子,袖子里还拢了个手炉,方才觉得没那么冻。
他转头瞥了眼唐钰。
唐钰的体格一看便是瘦弱的,穿的还不暖和,此时小脸已经冻得发青了,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头发上还沾了雪。
皇宫在高燚登基后修缮过,地砖廊柱、红墙绿瓦皆是簇新的,日日打扫得一尘不染,此时冷不丁墙角蹲着一个乞丐一样的小人儿,着实煞风景。
唐钰的肚子又饿又疼,难受得小声呜咽,可当他抬头看见林有德在看自己时,还是下意识地冲林有德笑了起来。
林有德翻了个白眼,一甩拂尘,暗骂一句:“傻子,晦气。”
又过了一会儿,他问身边的小太监:“还有手炉吗?”
小太监忙给他取了一个。
林有德接过来,走到唐钰身边,把手炉随手往唐钰怀里一塞,道:“别冻死了,正年关呢。”
唐钰忽然感觉有一个小火球贴在自己的肚子上,马上就不冷了,他黑亮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在仔细感受温度,接着又冲林有德笑了,“谢、谢你。”
“呦,还知道说谢。”也不是太傻嘛。
林有德居高临下,揶揄一句,然后又离唐钰远远的,半个眼神也不理人了。
勤政殿内忽然多了两个人。
他们在皇帝的御案前屈膝,一人恭敬道:“主上,尉迟宥已有动作,正暗中召集党羽联名声讨陛下虐杀朝廷重臣,人员名单属下已悉数收集完毕。”说着,他将名单盛递到御案上,又退回阶下,道,“属下调查到,尉迟宥在雎州、燕州豢养了私兵。”
高燚:“可知多少人?”
“约莫两千人。”
高燚抬眼,“继续查,查明具体人头数,花了多少钱,盘了多少地,从哪来的人,训练了多久——所有,统统查清楚。”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
影子却立刻僵直脊背,俯首道:“诺。”
此时,另一个说:“昨夜在宫中逗留的是唐沛家的庶子,唐沛已经知道此事,但打算装作不知情,主上,需不需要属下……”
“不用。”高燚出声打断他。
影子立马缄言,不再说什么。
“盯着唐府。”少时,高燚缓缓道,“至于雎州那边,不必逼得太紧。”
二人得令,恭声道:“诺!”
遂又于黑暗中遁去。
几个时辰后,勤政殿内传出脚步声,林有德耳朵尖,听着声音从门口传来,便在外面站定,等候服侍皇帝。
高燚走了出来,这四扇开、需得八名身强力壮的侍卫合力才推得动的大门,高燚一只手轻松就拉开了。
他跨过门槛,嘴角噙着笑,“传膳吧。”
林有德走上前赔小心地问:“陛下打算在哪儿用膳?”
高燚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在兰花小筑。”
说着,他余光一瞥,看见了角落里的唐钰,视线转到他手里捧着的暖炉,目光很自然地掠过,什么也没说,踏进了风雪里。
林有德在旁狠狠给自己捏了一把汗,生怕办错了事,如今看陛下的反应,应当是合心意的,但又观完全被当成了空气的唐钰,林有德又迷惑了。
唐钰一看到高燚出来,也不缩在角上了,虽然他反应慢一拍,但还是紧紧跟着高燚,看见高燚走,又继续做他的小尾巴。
兰花小筑。
当过一段时日差事的宫人都知道,这处地方可不是如它名字一般鸟语花香的宫殿。这院子原本废弃多时了,曾经要修缮成太监的配房,可因为实在太过于阴冷偏僻,最后还是继续弃用,直到如今的陛下、从前的七皇子住了进去。
这一住便是十年,陛下一朝登基,仍旧继续住,可谁也不会觉得陛下这是念旧才如此。
因为当初登基后,高燚来到此处,看到这周边生的青葱碧玉的兰草,笑道:“这花长得好,尤记得那时有个欺朕的太监,被朕用灯座刺瞎了眼睛,鲜血喷溅在这些花草上,方有今日的茂盛。”
这桩秘辛只有少数宫中老人知道,据说当时陛下才十岁。
兰花小筑如今侍奉的宫人不少。
高燚被伺候着落了座,方才像刚看到唐钰一般,指着他吩咐林有德:“给他把脸擦干净,头上的雪掸一掸。”
“诺。”
林有德拿绵帕子给唐钰擦了头脸,唐钰被罩住头摇头晃脑的,他觉得好玩儿,还笑了起来。
擦净了脸,众人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小乞丐,分明是一位模样俊俏可人的小公子。
不过想想也是,皇宫岂是什么人都能混进来的,倒是昨天宴请,守卫略有松懈,这该是哪位大臣家落下的孩子。
只是不曾听说哪位大臣家里有个这样的儿子。
林有德胡思乱想着,擦完便躬身退下了。
高燚用膳的时候,宫人都在外面垂着头恭敬地等候,没有人管唐钰,唐钰就扒在门框边看高燚。
他的肚子咕咕叫了好久了。
“哥哥。”忽然,唐钰小小声地叫了一声高燚。
许是饿狠了,又被这香喷喷的菜肴一勾,唐钰三两步挪到桌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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