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初露,天欲破晓,羞涩的太阳刚露出尖尖,田家村的小道上就已热闹起来。
种地的、做工的、去县里做生意的,各自背着自己的东西步履匆匆,时不时停下来和熟人唠个短暂的嗑。
“咚、咚、咚——”
规律的敲门声惊醒了床上熟睡的少女。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无奈坐起身,叹了口气,踢开被子走下地。
“咚、咚——”
“吱呀”一声,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木门被大力打开,风带着怨气溜进林峦宽大的衣袖。
“现在几点呀?”田弄溪清了清嗓子,微笑道。
“要卯出了,更夫已经走了一会儿。”
田弄溪咬牙点点头,让开门,“说让你早点没说这么早。”
林峦没有进去,只是侧了侧身子,将昨晚放在他安置的房内的种子、锄头、镰刀等物露出。
昨日眼看要被庄府留下夜宿,田弄溪担忧头上的金步摇被要回,随便寻了个理由就拉着林峦离开了。
二人去当铺换了钱,路过种子摊时又挑了些种子,如茄子、枸杞、冬瓜之类。
老板看田弄溪可怜,心一横将她一直盯着红肿的眼睛看着的稻种也低价卖给了她。
如今可怜兮兮的田弄溪正蹲在地上,仔细翻着装种子的编筐,把一干种子拨开,直直取了稻种,边拿边自语道:“晚了晚了晚了。”
“还早。”林峦不明所以。
田弄溪站起身,从灶房拿来一个半人高的簸箩摆到院墙上,将稻种均匀洒在上面,咂摸了会儿,又将其转移到院中间。
前几日她路过不少农田,见田间都配有水车,引水灌溉不曾停歇,便知如今已是种水稻的好时候。
水稻、小麦皆是堰朝主食,瑞阳县又土地肥沃、雨水充沛,是种植水稻的绝佳产地,种出来的水稻不仅产量高,而且颗颗饱满,香味四溢。
县内生产的水稻通过长宁河运往各地,在堰朝素有盛名,田二伯所赘的大地主庄家,在几代前便是靠水稻发家的。
只是自家无水车,田爷田奶又年纪大了,这才退而求其次种些别的代替。
田弄溪平日里下地插秧的活儿没少干,曾经一下午帮老乡抬了三十桶水,“大力女子田弄溪,农科院里出奇迹”的锦旗从市里送到校里,再由她六十岁的老导师亲手交给刚出实验室的她,被师兄师姐咂舌围观,成了圈内津津乐道的事迹。
虽然田二娘外貌同她并无二样,但身体素质跟个小鸡仔一样,不用想也知道挑几桶水能累到头晕眼花。
种植水稻要佐以水车灌溉农田十日左右,庄家和李康伯给的都是久未开荒的荒地,还需尽快跟上才好。
这么一想,田弄溪终于看见一言不发的林峦。
“林公子,你方便的话换上之前的衣服吧,这么大的袖子不好下地。”
林峦颔首,神色未变。
田弄溪见他离开,也掩上门,从袖口掏出地契,用草纸裹了三层,锁进柜子深处——堰朝的地契上并无拥有者名字,只单一个姓,存根备案等一概全无,若有什么差错,真真是白忙活一场。
整理好地契,她又从钱袋里掏出十文钱,预备去给自己和林峦买双合脚的麻鞋,方便下地。
做完这一切后,田弄溪忙不迭打开门。
门外,穿着窄袖玄色长袍的林峦站得比香樟树还笔直,静静等着,眼神落在远处群山头。
他本欲早日归京,却意外发现小小一个瑞阳县波橘云诡,当即决定潜伏在农户家中,和县衙内线人一明一暗,搅乱局势。
今日,他本是要在临卿阁召见无许的。
“多谢。”林峦收回思绪,泛泛接过田弄溪递来的耙子,将其背到身后。
田弄溪压抑住心里的震撼,一副要压干家里的长工每一滴价值的样子,笑吟吟道:“今日我们要先去村北我家田里开荒,灌溉农田。”
然后去庄家给的地上看看,然后去香樟树林里捡些叶子树皮,然后去李家村和田家村边界处的荒地开荒,最后去县里买麻鞋。
庄雪翎心细,给了她一块和田家接壤的土地,但李康伯给的地偏僻,要走很长一段路。
田弄溪提着木桶,笑眼弯弯。
林峦自然地接过田弄溪拿着的木桶,嗯了一声。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乡间小道上,心中想法各异。
路过小河,田弄溪去舀了满满一桶水,笑着和弯腰浣衣的胖大婶打了招呼。
田家村弹丸之地,除去新搬来的几户人家,其余人都有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
眼前这个体态丰腴的胖大婶,便是田二娘爷爷的亲姐姐的儿子的媳妇,田二娘喊姑表伯母。
表弟做航运生意,争气又孝顺,她便撂了担子,每日和姐妹嗑嗑瓜子唠唠家常,讲讲育儿心经。
田母陈氏在世时,和她关系还不错。
胖大婶手一抖,手中的棒槌跌入水中,没好气道:“二娘,你无福被李村长纳也就算了,如今在外面抛头露脸,还和一个异性男子勾勾搭搭的算什么?你娘亲在世非得扒了你的皮。”
“姑表伯母,我是去家里的田上看看。”田弄溪叹了口气,半真半假道,“爷爷奶奶年纪大了,阿祖他又、他……唉,不提了,总之我和李村长不投缘,却也不能在家好吃懒做。”
胖大婶接过田弄溪捞起的棒槌,一双粗眉足足皱成镰刀,睨了她一眼,“小祖怎么了?”
“二伯不让说。”
“小丫头片子,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二伯念了几本书就忘记自己信什么了。”胖大婶哼了一声,瞪了眼站在岸边的林峦,“没眼力见的,把我这桶也拿去装水吧。”
“多谢姑表伯母。”田弄溪低着头,珍珠大小的泪滴顺着小巧的鼻尖砸到石板上,洇出一片深色。
“不是、你、你……”胖大婶眉头皱得更深,上下打量着走过来的林峦。
田弄溪不动声色地挡住她探寻的视线,抬手擦了擦脸,这才抬头,“是我太无用了,如果我不这么窝囊,家里也不至于没钱,阿祖也不会只能、只能……”
胖大婶咂摸着话里话外的意思,总算品出点端倪,惊得“噌”一下站了起来,木盆滚翻,衣服哗啦啦洒了一地,周遭的人都看了过来。
她连忙弯下腰去拾,声音也低了些,“你们把小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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