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禾也不知自己究竟犯了哪门子轴,待得回过神来,人已稀里糊涂地随圣驾出了京畿。
皇家猎苑位于西郊栖霞山下,距京城约莫百十余里。其山势连绵起伏,峰峦如聚。占地广阔,林深草密,多珍奇古木,其中豢养各类走兽飞禽,专供天家围猎行乐。
车马自卯时出宫,至午后方抵。
甫一下车,一股夹杂着草木清香与泥土气息的冷风便扑面而来,吹得人精神一振。崔明禾深吸一口气,连日来郁结于胸的烦闷竟也奇异地疏散几分。
放眼望去,一座庞大的营地已然自平旷草场之上拔地而起。无数帐篷如星罗棋布绵延数里,依着品级亲疏远近,秩序井然。
正中那座金顶蟠龙大帐无疑是帝王御帐,四周则井然有序环绕以宗室、臣工、士子乃至内外命妇的营帐。
崔明禾的营帐被安置在一处极微妙的位置。
说是在妃嫔区域,却又在最末流,与周、杨二妃的营帐隔开老远。论规制,帐内陈设却远胜寻常,地铺波斯长绒毯,案设白玉文房,妆台软榻等物器一应俱全,甚至连她惯用熏香也备得齐全。
这般独一份的“优渥”,与其说恩典,不如说更似一种昭告天下的标记。标记她这不清不楚的身份,与那人不清不楚的关系。
崔明禾心头那点刚放晴的愉悦又笼上一层薄云。她懒得深究萧承懿这番恶趣味,只吩咐流萤等人将行囊安置妥当,自个儿掀帘而出,打算在周遭略作走动。
外头人声鼎沸,各府仆从正忙于安顿,往来奔走。崔明禾闲闲信步绕过几座营帐,欲往更开阔处去。
然而尚未行出十数步,便有两名身着甲胄的金吾卫上前,面无表情地拦住去路。
“姑娘请留步。”其中为首校尉抱拳行礼,言语倒是客气,“陛下有旨,各处营地尚未安顿妥当,为策万全,女眷暂不可随意走动,以免冲撞。”
陛下有旨,又是陛下有旨。
崔明禾眉梢一挑。
她原也并非真想去何处,不过是图个自在,偏生这人连这点自在也要斤斤计较。她心里明了,便是他嘴上纵着,实则这宫里宫外,又哪里容得她有半点“任性妄为”的余地?
没来由地有些气闷,她遂不耐烦地摆摆手,掉头便将那校尉未尽之言甩在身后。
重返帐中,流萤目睹她神色不霁,适时奉上温热的蜜水。
“姑娘,方才老爷与大公子遣人来问安。”流萤一面为她解下披风,一面低声回禀,“说是已在帐中安顿妥当了。另给姑娘备了匹小马,是河曲良驹,性子是极温顺的。还送来些解闷的玩意儿。”
说着,轻罗已捧过一只檀木匣子。
匣中并非什么常见金银珠玉,而是一套精巧的九连环,几册新出的话本,还有一小袋炒得喷香的松子。
崔明禾目光在那些小物件上扫过,心头那点不痛快散去不少。父兄到底还是念着她的。神色未缓,命二人将东西搁回匣中。
她未再多言,杯中蜜水至唇边又轻抿一口,方觉腹中空空如也,车马劳顿半日,路上只用了些果子,此时已是饥肠辘辘。
“传膳吧。”
她话音未落,帐外便有小太监扬声通传:“陛下驾到——”
崔明禾心头刚窜起的一撮小火苗,又被这人不期然的到来浇灭了。
她此刻烦着,不想见他,也不想应酬他,便索性将脸一偏,伸手在袖底胡乱搅了搅,低头看鞋尖。
那人却不肯遂她的意。
“两日不见,崔大姑娘便又与朕生分了?”
帐帘微动,身后那人似笑非笑的声音已自耳畔响起。
崔明禾头也未抬,只拿眼盯着自己绣鞋上那颗小小的东珠,要从上头盯出一朵花来。
旋即便听见那人轻笑一声。龙涎香被风送入她鼻尖,离得更近了。混杂了露天的草木气,并不似在宫中那般浓郁,反倒清爽几分。
“怎么,朕一说话,崔大姑娘便成了哑巴?”萧承懿闲庭信步在她身旁站定,居高临下地打量过她,“还是说,出宫这一路颠簸得狠了,连规矩也忘了?”
崔明禾绷着面皮扫他一眼,立刻别开脸。
“外头那金吾卫,是朕的意思。”萧承懿手肘撑在崔明禾面前的矮几上,好整以暇地打量她,“待各处营地安顿妥当,你便可四处走动。夜里草场上有篝火夜宴,有歌舞助兴,届时宗室臣子家的女眷都在,定不会再拘着你。”
这话虽确是说到她心坎上,然而崔明禾最是见不得他这副“早已看穿一切”的模样。于是当即冷嗤一声,从鼻子里挤出个“哼”字。
萧承懿自有容人雅量,并不与她计较这敷衍,自顾在软榻坐下,长腿交叠,姿态闲适恍若宾至如归。随手执起案上那杯她才喝了一口的蜜水,浑不在意,就着杯沿啜了一口。
崔明禾眉心一跳,正欲发作,却见他一皱眉,将杯盏放回原处。
“太甜了。”他点评道,“怎的一脸不高兴?朕带你出宫散心,倒似带错了?”
“陛下日理万机,何必将心思浪费在奴婢高兴与否这等小事上。”崔明禾油盐不进,不领他情。
萧承懿笑道:“日理万机倒不至于,只朕好心好意,你却成日给朕摆脸色,未免叫人心里不痛快。”
崔明禾心道,若非你刻意为难,我又何必如此?
可她懒得与这人掰扯,只丢给他一个后脑勺,权当默认。
帐内一时沉默。崔明禾本不愿搭理他,奈何那人就这么大剌剌地坐在跟前,教人无法无视。她便又刺他两句,然而说破了天也无非是些如何“无耻”“闲极无聊”之类老生常谈。
萧承懿闻之只觉好笑。正欲再说些什么来逗她,帐外忽有侍女通传,道是郑才人求见。
崔明禾微怔,抬眼望去。
帐帘掀开,一抹湖水绿款步而入。郑令仪见萧承懿在此,面上并无半分惊诧,仿佛早有所料,只从容不迫地敛衽一拜:“嫔妾给陛下请安,给崔姑娘请安。”
“罢了,”他受了礼,略整衣袖,顺势就着这个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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