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生活像一段被强行按下的慢放镜头。
日子在规律的吃饭、睡觉、以及王教练在客厅里模拟出的“基础体能训练”中缓慢流逝。
网络成了他们窥探外界的唯一窗口，王教练每天会花些时间浏览信息，关注着舆论的余波和ISU那边是否有新的风吹草动。
#熊猫永不为奴# 的热度渐渐平息，但沉淀下来的是一批坚实的粉丝和相对理性的公众讨论环境，这已经比王教练预想的最好情况还要好上几分。
团团的状态在相对宽松的环境和持续的药物控制下，保持得还算稳定。她对那台笔记本电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喜欢看粉丝们画的那些Q版小熊猫滑冰图，常常看得咯咯直笑，还会指着屏幕问王教练：“教练，我下次能滑得像它这么好看吗？”
王教练总是笑着回答：“你滑得比它好看多了。”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至少那些善意的创作没有引发她身份认知上的混乱，反而成了她坚持下去的一种精神慰藉。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礁依旧存在。团团对“维持剂”的依赖似乎有增无减。每到接近用药时间，她就会显得坐立不安，训练时注意力难以集中，眼神会不由自主地瞟向放着小药瓶的抽屉。王教练严格按照陈涛指示的剂量和时间给药，不敢有丝毫差错，但每次看着团团服下药片后那瞬间放松和依赖的神情，他心里都像压着一块石头。陈涛提到的“成瘾性”和“不稳定”，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在入住公寓的第五天下午，门禁系统传来轻柔的提示音。王教练警惕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许久未见的陈涛本人。
他依旧穿着合体的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像是高档甜品盒的纸袋。只有他一个人。
王教练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门。
“王教练，打扰了。”陈涛微微颔首，目光越过王教练，看向听到动静从客厅跑过来的团团，脸上露出一丝堪称温和的笑意，“团团，好久不见。”
团团看到陈涛，下意识地往王教练身后缩了缩，小手抓住了教练的衣角，眼神里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她对这张脸，以及这张脸背后所代表的一切，有着本能的恐惧。
“进来吧。”王教练侧身让开，语气不算热情。
陈涛走进客厅，将那个纸盒放在茶几上。“一点小点心，听说孩子都喜欢。”他语气自然，仿佛只是来串门的普通朋友。
王教练没有碰那个纸袋，只是看着陈涛：“有事？”
陈涛推了推眼镜，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但他的第一句话，就让王教练愣住了。
“首先，我代表实验室，为之前某些不够妥当的沟通和处理方式，向你和团团表示歉意。”
道歉？王教练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一直表现得冷静、理智甚至有些冷漠的科学家，竟然会道歉？
陈涛似乎看出了王教练的怀疑，他神色坦然，继续说道：“尤其是在初期，我们过于强调团团的‘研究价值’和‘可控性’，采取了包括追踪、施压在内的一些手段，给你们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和恐惧。这种方式是短视且错误的。”
他目光转向依旧躲在王教练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偷偷打量他的团团，语气放缓：“我们低估了团团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意志和情感，也低估了王教练你作为监护人的决心和保护欲。将团团简单地视为‘编号K-07’，是我们的失误。”
王教练沉默着，心中的警惕并未减少，但陈涛这番直白的道歉，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那现在呢？”王教练问，“你们想怎么样？”
“合作的基础需要重建。”陈涛的语气变得郑重，“基于目前的情况——ISU的临时资格，公众一定程度的接受，以及团团自身展现出的巨大潜力——我们调整了后续的方案和目标。”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们认识到，强制性的控制和研究，不仅不人道，也并非实现我们最终目标的最佳途径。我们的研究方向，应该从‘如何控制形态转换’，转向‘如何帮助个体稳定、健康地共存于两种形态特质之间’，甚至……探索这种共存所能带来的、超越常规的潜能。”
“潜能？”王教练捕捉到这个词。
“是的。”陈涛点头，“团团在冰场上展现出的，不仅仅是技术，还有一种独特的、源于她本质的生命力和表现力。这种力量，如果引导得当，或许能帮助她达到一个我们从未想象过的高度。这比单纯研究她的基因序列更有价值。”
他看向王教练，眼神坦诚：“所以，我们希望的‘合作’，不再是单方面的索取和控制，而是真正的支持与共赢。我们会继续提供安全、优化的‘形态稳定剂’，确保她的健康和状态；利用我们的资源和影响力，为她扫清参赛道路上的障碍，应对像GBGU这样的外部压力；并且，在运动科学、营养、心理等多个层面，提供顶尖的专业支持，帮助她更好地挖掘自身的潜力。”
“代价呢？”王教练直接问出了核心问题。他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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