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是北襄最繁华之地,一条护城河将城市分为上下两城区,入夜时分,河那边的下城区一片昏暗,河这边上城区,明灯三千,流光溢彩,吆喝叫卖声不断,四大主街边侧铺满菊花,远远望去,整座京都仿佛被一条条火龙缠绕,格外迤逦壮观。
梁煜先将她带至别院,换了身轻薄裙装,外间套上狐皮大氅,拢住面纱,就这样大摇大摆在街上行走起来。
谢令仪极少在夜间出行,安静跟在梁煜身后,紧跟他的脚步。
男人行走极快,顾不上她的感受,穿过玄武大街,往中央的醉云坊去了。
今夜醉云坊门前挤满了人,两人直上二楼,梁煜打开包厢窗户,示意她往外看。
谢令仪扫过一眼,这是京都最大的青楼,一楼大堂摆着个巨大木台,上面站着两个扮成飞仙的妙龄少女,腰间缠绕金链铃铛,一个斜抱琵琶,一个手持□□,就着胡乐翩翩起舞。
他大费周章将自己从宫中带出,总不会是要看歌姬表演。
梁煜察觉到谢四目光,并不回应,只示意她继续看。
胡乐声起,从高处飘下个蒙面女子,那人一身白纱,婀娜的腰肢间吊着细绳,衣袂翩然自上落下,舞裙薄如蝉翼,曼妙的身姿隐在里面若有若现。
女子手腕、胸口、腰间、脚踝绑着细细银链,链子上坠着铃铛,就这样落在舞台中央旋转,胡乐声夹杂着银铃声,在众人的喝彩中,如同一只蝴蝶,轻盈落入人间。
谢令仪左手托腮,倚在栏上,舞台四方挤满了看热闹的,不少人更是激动地将手中的银两,帕子往舞台丢去,只为叫那舞动的美人多看自己两眼。
相比一楼,二楼阁厢中的客人更偏文雅,多是倚栏凭望。
乐声越发高昂,舞台上飞仙扮相的舞女越来越多,金色的舞裙犹如波涛,将那点纯白淹没又突起,那白裙女子在一片金闪间错落,蹁跹,如月下谪仙,清冷飘逸。
就在她旋转到最激烈之时,身形猛地摇摆几下,双腿踉跄,再支撑不住般摔倒在地。
喧闹声骤停,四下寂静片刻。
不知谁骂了句:“嘁,怎么摔倒了?”
台下怒火如枯草被点燃,接着是一声高过一声的辱骂:“退钱!退钱!”
场间风声骤变,台上的女子显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此刻双手撑着地面,无助地望向四周,露出脆弱的脖颈。
男人们看直了眼,不知谁先动手,有人大着胆子伸手去摸,有一就有二,不过须臾间,一拥而上。
大堂乱成一片,女子的哭叫和男人的怒吼混作一起,二楼有间窗户开了,一个身影执剑跳落,厉声将周围虎狼喝退。
谢令仪回身,似笑非笑道:“这算好戏正开场喽?”
那道身影将白裙女子抱起,眼神扫过,隐在四周的暗卫纷纷现身,将底下的乌合之众快速清扫驱散。
不多时,跑堂的上来敲门,说今夜贵客包场,边说边请他们离开。
梁煜也不恼,拉着谢令仪左拐右拐,不多时竟又进入一个包厢。
两人刚踏入房间,一屏之隔的侧边出声问着:“姑娘今日身体不适?”
这约摸就是那位包场的贵客了,谢令仪心道,声音倒是熟稔,接着听见随行的妈妈说:“公子不知道,这是咱们的清倌儿颜子衿,天生金莲足,最擅琴意,今儿头一回登场习舞,叫贵人见笑了。”
头一回登场?
男人总会对某些第一次情有独钟,譬如姑娘虽身处青楼,但有一样儿是第一次,总能激起人心中涟漪。
一墙之隔的人轻声笑了,视线随着鸨娘的指引转向姑娘裙下,玉足纤纤,五指蜷缩,白嫩的脚趾落在客人眼中,像是受惊的花苞,缓慢舒展。
“啊——”
鸨娘惊叫出声,“子衿姑娘天生金莲苞,今日,今日竟金莲花开!”
嫩笋般的脚趾舒展开来,姑娘像是受惊的小鹿,慌忙将脚藏在裙下。
“别动!”
男人喝住她的动作,快步上前举起那只金莲足,足心正中,竟是只朱砂色麒麟图样。
“客人,子衿,子衿卖艺不卖身。”
少女声如蚊蝇,怯怯将腿抽回,挣扎间面上纱网跌落,一双含情眼此刻蕴满泪水,无助地扫了过来。
“祈宁!”
男人叫了一声,不可置信上前,握住少女的肩膀,像是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后面的戏码两人没再看下去,屏前男女情意正浓,梁煜带着她悄然离开。
金莲花开,麒麟重现,两重神迹出现在帝王面前,再加上神似元后的容颜。
谢令仪叹息,这场针对段怀临的好戏,演得当真滴水不漏。
再过不久,宫中或许就会出现新人了。
夜间的护城河一片沉寂,半边映着上城区的灯火,波光粼粼,另半边则是黑黢黢的,干枯的柳枝晃着枝丫,像一支马鞭,将河水抽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宵禁后,吊板升起,隔绝上下城区。谢令仪站在城墙上,隔着暗夜,只能微微看出下城区的轮廓。
“上次从你那儿捡到个帕子,帕上绣了个酥字,可是你乳名?”梁煜高大的身躯站在她身后,替她挡下大半夜风。
谢令仪未应,手指着护城河的方向:“那里,我阿姐就是在那里被投河的。”
她面朝向河水方向,声音平静地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我自小是阿姐带大的,她是堂叔家的,做得一手好菜,我和谢尘最喜欢去闹她做饭。”
“阿姐没有大志向,谢府不缺厨娘,谢氏家训要灭人欲,谢家人,不能有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喜好。”
梁煜沉默着,从身后将人整个拢在怀里时,才发现她的手又湿又冷,像块冒着寒气的冰坨。
“只有那个马夫会给阿姐带食材,起初,我们都以为他是个好人。”
“可人的想法真奇怪,多同他说句话,就以为是喜欢,摸了谢家女的脚,这事儿过了明路,谢家就能出一大笔嫁妆将人嫁给他。”
谢令仪的声音开始发抖,牙齿打颤着,恨恨说道:“我阿姐清清白白的人,只是想多做一道菜,她读了那么多书,就这么被一个家养的马夫算计了。”
“男人的权力真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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