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白瓷瓶搁在她左手心,合上她的五指。
“这是师砚送你的新婚礼物。”
她接过,疑惑不解:“阿惊和阿焉哥哥成婚,为何还有新婚礼物?”
他挤出个轻巧的笑:“送你东西,还不喜欢?”
“这是什么啊?”她握着白瓷瓶,打开瞧了瞧,“药丸子?”
“是,如今近冬,快要下雪了。这是驱寒的药。以后……”他的声线有些发抖,如至寒冬,“阿惊再也不会冷了。”
她望着他,目中闪烁疑惑:“阿焉哥哥有话可以直说。”
火红的喜被铺得松软,他牵着她的手,在榻沿边坐下:
“你不是一直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吗,现在,答案就在你手里。”
“那为什么阿焉哥哥看起来并不开心?”
她脸上的期待与喜色俱黯去,呆呆望着安静躺在手心里的瓷瓶:“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吗?”
“否则,阿焉哥哥又怎会等到现在才给我。”
他无法解答,只是望着她。倘若这世上所有,皆可以简单粗暴地用好坏来评判,都像生和死那样泾渭分明,又怎会有抉择二字。
“阿焉哥哥,在说谎。”
“阿焉哥哥,要赶我走。”
她不过是试探,却没有从他的眼神中得到否定的回答。
恐惧,失望,不解,随着他的沉默,一分一秒自她心底生起,慢慢充填她的心脏,挤到鼓胀,濒临爆炸。
鼻子有些发酸,眼泪打转。
可小铃铛叮嘱过,掉眼泪会弄花她的妆容,她要做阿焉哥哥最美丽的新娘子,怎么可以哭呢?
她拼命仰头睁大眼睛,将眼泪灌回去,眸中便似罩上一层光亮琉璃。
“为什么呢,还有一个时辰就要拜堂了,阿惊今天是你的新娘子啊!”
“把药吃了吧,吃了,冬天就不冷了。你就是一个心智健全的正常姑娘了。”他低低地回,垂着眼眸不敢看她心碎的模样。
“我不!阿惊宁可冻死,宁可为人嘲笑。”
“吃药,听话。吃了你就记得从前,记得自己了。”
“我不!阿惊只要记得你!”
“吃药,吃药好不好,不吃药你会死的!”
“我宁可死!”
他颤抖着深吸一大口冷气入肺,不理会她的拒绝,自怀里取出那枚银竹簪,捏在指尖:“这是你护身的兵刃,别忘了戴。”
他将竹簪往她左手里塞,她双手拼命地往外推。
她竭力摇头,还一边忍着不教眼泪溢出眼眶:“阿焉哥哥,我不要,不要,你不要赶我走。”
他握紧她五指以握紧竹簪,她不能动的右手便笨拙而固执地去掰。
“听话!”
他放手一推。
她怔愣着扑在软和的喜被上,握着银簪,转头望他。
冠上银色的流苏细细碎碎地清响。
他不舍,亦更无法看她这样无助绝望的神情,只是垂着头,哀痛的视线垂在银竹簪上:
“阿焉哥哥也不想赶你走,只是,你必须醒过来。阿惊不能永远做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你的身上有好多好多担子,等着你。”
“我害怕,我害怕,我不要!”她扑过来抱他,一次又一次,他便一次又一次推开,强逼着视线模糊的人直视着他。
他双手紧紧捧着她的脸,是疼惜也是克制,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现在的你心智不全,说的话不作数,等你醒来,就都会明白。”
“我不要醒,不要明白,我不傻,我醒来就会跟你分开了,我不要分开!”她推开他的手,去寻帕子,仰面沾掉眼眶里濒临决堤的泪水。
“你不能永远做个无知的孩子啊。那些真相,你已经抓到手了,把他们记起来吧,记起来,做你该做的事。阿焉哥哥不会离开你,只是……换一种方式保护你,陪着你,好不好。”
“你骗人!我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我有拳头,我不怕被人嘲笑!可我还是很努力去学,去做一个正常人,不给你添麻烦,不让你被人笑话。可是阿焉哥哥为什么还是要抛弃我!”
他狠狠心,站起身叱她:
“对,我就是不喜欢这样的你。从前的阿惊是个很了不起的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爱情对她来说算个屁,她的嘴里根本不会说出抛弃这两个字,从来都不会缩在我的背后要我保护她!”
“你不是要做正常人吗,不是要配得上我吗,不是要把别人的笑话打回去吗!机会摆在你面前了,为什么不敢!难道你要做一辈子缩头乌龟吗!”
她崩溃大哭,仰着脑袋,不停用那方红绢帕沾吸眼眶里的泪水,生怕花了妆容。
她无法理解。
他心痛甚于切肤,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任由她因怀抱哭得更加大声:“醒过来吧,醒过来吧,阿焉哥哥求你了,把药吃了。否则你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他的怀抱很紧,她无法摇头。
他仰头,任由眼泪滑落脖颈,沾湿衣领。抱着她,靠坐在榻边,手轻轻拍着。
“阿惊,阿焉哥哥给你说个故事好不好,听完故事,阿惊就会乖乖吃药了。”
她没有应答,只是抽噎着,身躯一耸一耸,像个孩子一般哭泣。
明明,距离嫁给他,只差一步了。
一步之遥。
是他亲口说的,嫁给他吧,嫁给李焉识——这个从睁开眼的那一刻,就烙在心里的名字。
她空荡荡脑海里,唯一的字节。
李焉识。
李焉识。
他是谁啊?
我好像……很想他。
好像……很喜欢他。
他仰着头,呆呆凝望着正红旖旎的帷幔,抱着怀里的人,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条邪恶的蛟龙,他揽尽天下财宝,危害百姓,一时人心惶惶。”
“他蹲在自己的洞穴里,蹲在自己的宝藏上,等到了一位手执利剑的公主,要来砍下他的龙头。”
“可是蛟龙狂妄,看上了这位公主,使尽诡计囚禁了她,无视种族的隔阂,要她做自己的新娘。”
“这位公主意志坚韧又智慧伶俐,绝不屈服。在成为蛟龙新娘的那天寻机重伤蛟龙,又斩下他的头颅,荣誉回城。力挽狂澜,扫除篡位的逆贼,救下自己的姐妹父兄和臣民。”
她闪动泪花的双眸仰对着他,垂面满目泪水。
“公主,这个故事里没有营救你的勇士。你自己就是勇士。”
“我愿意,做你的蛟龙。”
他看她垂下的睫毛犹豫了:
“他们在等你啊,在等你。”
她仰起血丝红红的眼睛,垂死挣扎:“为什么一定要杀掉蛟龙,不能和平共处吗!”
他摇了摇头,眼含泪水轻轻笑了。
“这是我的夙命。”
“蛟龙的头颅,是你的入场券。”
最后一丝防线崩断。
她终于颤抖着点点头:“后来公主成了女皇,是吗?”
“对。”
“那蛟龙呢?”
他轻嗯了一声,思索着缓缓道:“蛟龙啊……有三只脑袋。剩下来的两只会在她安睡的时候,偷偷飞去她的窗前,看看自己熟睡的新娘。看看……就够了。”
他又笑着补充道:“如果公主够狠心,也可以把蛟龙的三只脑袋一齐砍下,带回她的国度,挂在她的床头当摆件。又如何不算一种陪伴?”
她破涕为笑,噘嘴哼了一声:“半夜都要吓醒了。”
“好,吃药吧。”他含着笑提醒她。
她不愿,可还是迟疑地拔下软布塞,将棕色的药丸倒在手心。
她以两指捻着药丸,将目光自药丸移向李焉识,坚定道:“阿焉哥哥,爱,是可以跨越种族的。”
他微微弯起眉眼,在心里答了她:“但无法跨越仇恨。”
她注视着那枚不算小的药丸,吸了一口气,张大口吞下,生怕沾污了唇脂。
丹药入腹,又腥又苦。
他心里悬坠的巨石终于落下,却像坠入无底深潭。
她笑着看他:“阿焉哥哥这样难过,是不是怕阿惊记起从前的事,会不喜欢你了?”
他微微颔首。
“是。一个谎言接一个谎言,阿焉哥哥滚的雪球,太大了。”
她眼里的泪光诧异地颤了颤,还是笃定说:“阿焉哥哥,那我一定会原谅你的,因为我爱……”
她忽然止了话头,捧着泥人的双手去捂小腹,眉头皱紧。
他望着生出异状的她,眸中泪水战栗,唇微微颤动,鼓动了几回,终究还是借着呼气,颤抖着将话泄出口:
“别原谅他。”
化开的丹药如天坠万千流火,在她丹田气海内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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