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方入人定,将军府外便传来浩浩荡荡的整齐脚步声。守门的将士方要报信,见领头来人后便只敢拱手行礼,定在原地。
西北哨塔上值守的将士很快便将消息层层传递,将军府内上下顿时惊醒。
同时,精锐整齐划一,手持火把,已然将此处围了个里外三层,任谁也逃不出。
“谁?”李焉识披衣起身,快步踏出房门。
“越郡王。”顾六回报道。
“他怎的又来了?”李焉识心中起疑,觉出不妙。他大步流星,快步赶出府门,见着簇拥中的来人,方要行礼,笑还滞在脸上,话亦未出口,便被两柄长刀猝然横架项上。
“郡王这是何意?”他面色不改,负手笑道。
来人站在夜色与火光之中,大氅覆身,眉目平静却威严不减:“李将军涉嫌谋害嘉平郡主,随本王走一趟吧。”
“谋害……嘉平郡主?”
“李将军竟不知?那走一趟便自有分晓。将军也是有头有脸之人,若要强行押解回去,未免闹得脸上难看。”
李焉识略一颔首:“自然,不会叫郡王难做。李某身正不怕影子斜,想来只是了解今日别苑情状,很快便也出来了。”
“还有身后那位,亦是嫌犯。”越郡王身后的侍从指向顾六。
“这是为何?”李焉识问道。
无人应答,越郡王转身而去。
“府上诸事繁多,可否交代两句?”他高声追问。
越郡王步去的身影轻点了点头。
他转身向刘副尉叮嘱两句公务,又问道:“把她拦下了吧?”
刘副尉目色沉重:“还没出房门,老张就给她拦下了。”
“告诉她,我不会有事,她在家安心等着便是,”说完这句,又神色肃然吩咐道,“那个叫吕茶的,尸体务必找到。”
待二人被押走,几十余精锐便接替了将军府各个出入口的值守,严防死守,任是谁也不得进出。
她还在房门前站着,正抱着狸子,原先见外头火光冲天,声势浩荡的,不一会儿便撤了,如今刘副尉返来,却未见得李焉识,她疑惑地上前几步,问道:“发生什么了?”
“嘉平郡主薨逝,唤将军和六儿去盘查,不妨事的。”
她瞪大了眼睛:“什么?嘉平郡主她,死了!?自尽吗?”
“越郡王说是……谋杀。”
她心下大惊,待神思回转,急道:“谋杀?谋杀与他二人何干,我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况且,我们三人一道儿的,为何不盘问我呢!”
刘副尉安抚道:“莫忧莫忧,既然无关,了解清楚便也放还了。”
她看着刘副尉诚恳的眼神,将信将疑,略一思忖,蹙起眉来:“不,我还是觉着不对劲。刘副尉,你有办法探得内情吗?”
“你好生歇着,都交给俺和老张吧。”
她心绪不宁,嗯了一声转过头去进房。刘副尉方松了口气,她却又掉转头来,脸上焦急不安,欲言又止,还是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抱着狸子进屋里去了。
刘副尉这才敢将气叹了出来,他心知,此事决计非同小可,足下生风,一溜烟便跑去网罗消息了。
不多时,一行人便已至府衙大牢。
待侍从挪来把紫檀木的折背椅,越郡王这才落坐,手臂轻搭在扶手之上,半串白玉珠串自袖下露出:“李将军倒是溜得快,不过一夜便自洛京赶回。否则,今夜我等该于洛京痛饮才是。”
李焉识坦然一笑:“府中急务,不得不归,李某桌上留了书信的,虽有失仪,但也还请谅解吧。”
“本王是无妨,只是加急文书传来洛京,亲族哀痛者甚多。本王嘛,向来端水端的很平,自然是要顾及着大多数人了。”越郡王神色平淡道,“还请李将军原原本本交代个干净吧。”
待李焉识自首至尾道了一遍,越郡王这才掩面微微打了个哈欠,轻拂了拂手。那柄匕首便被呈上。
“将军可认得此物?”
李焉识扫过:“自然,这匕首是我府上特制。郡王从何所得?”
身畔侍从正声道:“仵作验过尸,郡主正是为此物所害。且以所刺角度,深度来看,当为成年男子所为。今日见过郡主的男子中,唯有李将军与顾六二人持有此物。”
李焉识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便顿时心下了然,嗬了一声,原来如此。
“方才李某已然禀明,此匕首早在归途便遗失于那名唤作吕茶的歹人手中,我府上事后去寻此人,也未见尸体,故而郡主极有可能为此人暗害。”
越郡王淡淡道:“李将军走后,未有下人见过此人返回别苑。”
“李某离开别苑之时,郡主尚安好。若非此人所为,李某的匕首怎可能在我离去后,跨越几十里飞刀杀人?”
“那便要问问将军,是否确有遗失匕首一事?”
他望向越郡王,幽黑的眸子沉静如水:“还请郡王不遗余力搜查此人,方能还郡主一个公道,以慰魂灵。”
越郡王一笑,挺起松靠的腰,懒懒地起了身:“这是自然。”
他负手踱近了,靠近李焉识,俯下身,贴近他耳畔道:“不过,老太太交代了,你欠她儿子的,是时候还了。”
越郡王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别怨我,慎王兄没了,总得有人替他尽一尽孝心,老太太心里才舒坦。”
李焉识抬眼,对上近在咫尺那双闲散不拘的眸子:“看来,李某是非死不可了?”
越郡王轻笑:“哪里,我大周乃法度之邦,不会姑息真凶。只是若此人一日未落网,李将军便得多吃一日苦头。”
李焉识目光平视前方,轻哼了一声:“看来如今希望吕茶落网的,唯有李某一人了。这才是郡王爷包围我府上的真正原因吧。”
越郡王默许一笑,又打了个哈欠,转身而去:“李将军别怨我,我也只是把刀。”
李焉识暗自冷笑,自己当初做了皇帝的刀,斩了慎王,如今一朝污点缠身,他便默许太后这般报复,或是纵容,甚至期望她这般报复。当真是位会用人的明君。
“好好招待招待李将军吧,谋害郡主乃是重罪,如何都使得的,只是别要了命。”
越郡王身后跟着的侍从又厉声交代了几句,也便随着越郡王离去。
两名狱卒走向李焉识,手中攥着手指粗的麻绳,将顺从的他缚在木架之上。
“李将军……这样松紧可还行。”一名狱卒望了望通道外,这才谨慎地低声道。
李焉识闭上双目,平和道:“缚紧些吧,我不为难你们。”
狱卒见他坚持,只得重重点头应下,可拿起一旁的鞭子,手指攥紧了,手臂抬了又抬,气是叹了又叹,却是如何也下不去手,重重掷在地上,愤恨一声:“从前行事,乃是为盘问真相,如今真相昭然若揭,如何下得去手!”
李焉识睁开眼一笑,反似安抚:“不必忧心。你若对我留情,他便不会对你等留情。我自己一时疏忽酿至大错,不该牵连任何人。更何况……”
他顿了顿:“更何况自己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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