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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第三条路,报我身死

小说:

我有一柄青峰剑

作者:

榴莲炖大鹅

分类:

古典言情

他怔怔地望着乔玉书,全无方才的激愤,唯余无助,缓缓松了攥着他衣袖的手。

乔玉书狠狠抽回衣袖,甩了甩。看他失魂落魄,忽然觉着痛而痛快:

“让她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欢欢喜喜过好余下的十三个月,比清醒地面对所有,然后去死,或是去痛苦地活下去,都要好得多!”

他倔强地微微摇头,满目痛楚,死死抿着唇,好半天才费力开口:

“可是……可是……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她才十六岁,她那么喜欢这个世界,她还没玩够,还没好好游历四方。我与她分别十五年,如今……如今不过才偷得一年光景。满打满算,我与她也不过做了一月夫妻便分离。我还没来得及八抬大轿迎娶她,还没与她行侠仗义,还没踏遍河山,我们……还有好多好多没做完的事……”

他的话听起来很痛,痛该是很重的吧,可他细细碎碎的嗫嚅却轻得几乎听不见。

倘若这瓶药今日不曾现身,别无选择的他心中尚且能好过一些,只是痛得纯粹罢了。

如今多了一个选择摆在眼前,他快要被撕扯成两半了。

乔玉书咽下一口气,试图骂醒眼前挣扎沉溺之人:

“你告诉我,她活了有什么用?她是能为了活命,揣着仇恨却蒙着眼睛装不知道,还托身于你求你保护,做一辈子缩头乌龟?还是为了自由跟骨气,孤身流落在外,被人围剿,迟早寡不敌众?”

“吃下这药,记起一切。她是能杀上绝云派,救出萧影和龙钟月?还是能将你爹,溪客她爹捆着跪下磕头认错!”

“你别忘了,她的手再也拿不起剑了!”

“清醒,却无能为力,才是最残忍的事!她那么要强,你若真喂她吃了药,让她活生生地接受自己是一个废人,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这药瓶子,你就当今天没见到。好好想想,怎么陪她开开心心过完剩下来的日子。”

“既然……不打算给她解毒,那……为什么要捡回这只瓶子。”他无力地问,仿佛在执拗地乞求一点赞同。

“因为萧影也中了忘寒毒,他,是小一的药人,明白了吗!”

“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你的打算?你打算陪她过完这十三个月,便回到白水,夺回宁安司,再动用所有的手段,什么干净的脏的全使上,夷灭绝云派。大不了就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要是运气好没死成,你就会追随她,做你那酸死人的蝴蝶去。”

乔玉书顿了顿,喘了口气接着骂:“我劝你要孩子,是给你留点活下去的盼头。”

“若不是看在多年情义,谁管你这破事!”

乔玉书骂得畅快,骂得他再不言语。

诚然,乔玉书为他周全了一切。如此,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见他伤痛难捱,乔玉书骂得还不过瘾,又絮絮叨叨补了一句:“都说生女儿容易像爹,你这么脏心烂肺,别传给孩子!我连包生女儿,生女儿像娘的偏方都给你找好了!不识好人心,呸!”

乔玉书闷声走开,撞上他的肩。他整个人便如崖上危石般,晃着,站不住。濒临坍塌,坠落。

他独自一人枯站良久。

风起,林间秋叶簌簌,格外寂寥。

他的脑袋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一片茫然的白。

过了许久,他徐徐抬起头颅,呆滞的双目中映出一条宽阔黄土官道,南北延伸。

马车重新启程。

她坐在车厢里,双手环着他的脖颈,歪着脑袋靠着,半挂在他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细细碎碎的话。

无非是吃什么喝什么,临走前姐姐给了她多少新奇的小玩意儿,漂亮的衣裳簪花。阿离姐还给她装了一整个箱子的话本子,据说是她这些年的私藏,不少还是绝版。

全无烦恼,毫无忧虑。

他双目黯淡,大脑空空,想起临行前梁父对他叮嘱的话。

他说,倘若有朝一日,他真恼了她的痴傻,厌弃了她的愚笨,别叫她晓得,做爹娘的自会寻个由头,做一场戏,来接。她打小就机灵,谁的脸色变了,不高兴了,她都看得出来。

他双目失神涣散,空望她踢踏着足上缃色的绣鞋,整个人随马车一道颠簸。

他像一尊风化了的石像,每颠簸一次,他便剥落一层。一层斑驳复一层坠落,剥到最后,只余下一颗发烫的心,袒露无遗。

像被逼上危崖,前狼后虎,足下万丈深渊。

扫雪人不尽的追杀,萧影的命悬一线,绝云派为首的正道绞杀,忘寒毒的侵染,池家村惨案真相叠上那段冰封记忆的消融……

重重叠加,她当真受得住吗?

尤其是那段记忆。一旦苏醒,她昔日有多少爱意,走过这道长廊,便会被扭曲成多少恨意。

她勇敢追求的爱,原来不过是他一场欲擒故纵的游戏。

睁开眼,并非噩梦苏醒,而是坠入新一轮的游戏。更高级的陷阱。

倘若说在白水城墙上一战,记忆遗失前,他对她的追逐,是以权力,诡计践踏,拨弄她。

那么在记忆遗失,梦粱重遇后,他在无数次推拉中,引导她一步步踏入泥潭,深陷其中,看她甘心沉沦无法自拔,再占有她。便是以心术攻占,玩弄她。

这场游戏,她从未逃离。

无论他如何辩解,说得有多天花乱坠,有多少苦衷与不得已都好。

她与他从前是仇敌,他死死隐瞒了。

他骗了她,这是不刊的事实。

他最终没有拒绝她的热烈。

她察觉出过,也一次次给过他机会,可他选择了缄默。

唯这一点,足以将他判上死刑。

她只要一想起那段恨,再想起自己对他无数次同生共死的表白,想起那些亲密无间的日夜,想起曾为他向萧影拔剑,还有在众人面前,那样自傲地将“定远将军之妻梁惊雪”宣之于口。

他是她的仇敌啊。

嘲笑,自怜,怨恨,还有无法克制的爱,她不得不直视的心,无数双手会从四面八方将她撕裂。

明明是秋日,此刻他却生出一身冷汗。

他头一次好希望,她一点儿也不爱自己,从来没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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