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惊雪起初还能勉强运气压制风石散多余亢奋的药性,可一旦交起手来,应对不暇,药性便一点一点侵袭,融蚀大脑。
骤然而来的围攻,她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是为这满船人的性命才冒死服下半壶风石散,透支精力,拼命上来阻止他们饮下忘寒毒,即便他们心有疑惑,也不该这样草率便认定是自己所为。
难道就因为自己如今一身红衣,披头散发像个女鬼,便被盖棺定论?
她不明白的,她不明白的。
她不明白,即便她现今衣冠整饬,容色平和站在众人面前,将指控一一驳回,她也还是妖女。
她不明白,她被认定为妖女,是因为她是侠女。
她不明白,他们对她的恐惧,只能通过妖女这二字释放。他们的卑劣只能借此隐藏在刀剑之下刺向她。
意识如流沙一点点消散,被风石散鸠占鹊巢。
眼前近似血红一片,大脑胀得好似裂开一般,已然分不清攻来之人为谁,也辨不出砍向自己的是何兵刃,只是凭直觉应对防御。
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告诉她,不可以杀人,不可以留下话柄,被钉上妖女的名号。可是这些人先将名号冠在她的头上,逼着她不得不迈出这一步,然后对她指指点点,戏谑着呸一口,说:你看,我说的吧,果然是妖女。
风石散药性很猛,越是挥剑,越无法停息,她汹涌的气交缠着忘寒毒,早已自丹田喷薄而出,却全不觉寒,浑身如火烧一般,意识与理智一点点被燎上,熏黑,蚕食成白色的灰烬。
凄清的明月照在她的脸上,她失去光泽的双目渐渐黯去,瞳孔缓缓失焦散大,幽黑的瞳仁,爬满血丝的眼白,愈发可怖。
红白八卦阵将她围作一圈。
涣大的瞳孔骤然收缩。足下一旋,一道剑气以她为心向四周炸开。连着上前助她的西门二狗也一并波及,全数掀翻在地。
她一个飞踹踢翻八长老,擒住白绸将他裹成个粽子,裘海升便伺机自她身后攻来。
李焉识正对付着不断涌来的扫雪人,余光扫见,一个凌云纵上前,挥出一道肃杀凌厉剑气,两剑相撞,当的一声拦下。
裘海升一笑:“侄儿,师兄还真是偏心,连龙钟月都未曾得见的凌云纵也传授于你了。不过你这又是何必?看在师兄的面子上我今日放你一马。”
李焉识亦是冷笑一声:“放我一马?可未必有人愿意放你一马!”
“溪客!”
暗中靠近的小船上,一女子形随声出,一跃而起,落在李焉识身后,裘海升的盲区里,一把弯刀飞旋而来。
裘海升功力深厚,闻此,运气发力一震,另一把绞住的剑便碎裂尽断,李焉识的手臂也被震得发麻,退了两步。
裘海升轻松一笑,抬手挥剑,叮的一声,那飞来的弯刀便改了轨道飞出,直插桅杆,入木三分。
“啊!”裘海升竟痛叫一声,长剑坠地。
弯刀之后,更有弯刀。
那把弯刀飞出去的瞬间,他的视野里,潜藏的另一把弯刀已至眼前。
躲,已经来不及了。
他退后好几步,一个趔趄摔躺在地上,捂着手腕,血流不止。粗略判断,手筋已经断了。
周围几个弟子立即闪身上前来护他,几柄长刀自黑沉夜色中破空而来,嗖的一声直穿胸膛,遍地开花。是千陌为首的宁安司众人终于自暗中现身。
裘海升惶恐至极,他并不认得眼前这个黑衣女子。
溪客举起臂膀,稳稳接下回旋而来的染血弯刀,潇洒落地。
垂眸一步一步走向他:“没有子嗣?凌云山后难道不都是你的子嗣,都是你曾经花言巧语哄骗过的女子骸骨吗!我等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你?你是?”裘海升目光颤动,看着她,搜肠刮肚也实在想不出她是谁。
“我娘姓什么,你不必记得!”
溪客干脆地踢开他捂着伤口的左手,踩着他血肉模糊的右腕,听着他撕扯的痛叫,足下碾着发力:“我今日便来替所有无辜亡魂了结你!”
“不是我杀的,她干的,我没动手!”他的左手在袖间摸索着。
“恶果之因,当连根祓除。”她双手握紧弯刀高举,刃尖朝着裘海升的心脏,重重刺下。
指尖发力,两枚四瓣流星镖穿破裘海升的衣袖,直刺溪客脖颈而来。
溪客翻身闪躲,不敌他这一暗招,脖颈登时划出两道血痕,血涌浸湿黑衣。
裘海升捂着手腕,踉跄爬起身,白眉一拧,凶相毕露:“你若是随口扯个由头来加害于我,我自是留不得你。可你若是我的女儿,弑父乃大逆,我更留不得你!”
裘海升右腕经脉皆断,已然再无持剑之能,在弟子掩护之下连连向后退去,目光朝向湖面匆匆寻觅。
千陌正鏖战之中,余光见溪客脖颈负伤跪地,慌扯下一截纱布塞与她止血,提刀横劈,挡住突袭而来的绝云弟子。
李焉识在梁惊雪身后替她扫清杂碎,见千陌靠近,高声下令:“保护王守一,带回宁安司!”
绝云三剑并非龙钟月的对手,可此刻也斗胆围住了她。他三人很清楚,一旦得手,裘长老最多再坐十几年掌门便要退位让贤,那时的掌门之位便在他们三人之中打转。从来不敢想的事,今日便要成真,有何不可一搏?
萧影与龙钟月背靠背迎敌,那一剑虽不致命,可血流不止终究力不从心。加之梁惊雪如今已然失控,他并无全足把握带着她,三人全身而退。
“师姐,跟我走,离开这儿。”
“我是绝云派的掌门,哪里也不会去。”
“我承认,我与裘海升合作,逼你下台太过自私。可我这也是为了你。那个掌门之位,有什么好坐的!你被承鹤,被绝云派害得还不够惨吗!”
“你自己瞧瞧,你一心守着的绝云派,弟子们可是拿剑对着你!你值得吗师姐!”
龙钟月面向三剑,目光冷冽,她的声音轻缓却清晰坚定:
“阿隐,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只有我坐在掌门之位上,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萧影仿佛足下失了支撑,倏然跪倒在地。
他忽然觉得自己错了。真相是揭开了,可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变好?
他原以为今日能利用裘海升揭露当年之事,将承鹤与李焉识这对父子丑恶的嘴脸撕开,将龙钟月这尊瓷白的神像赶下神台,挣脱掌门之位的枷锁,飞出凌云山的牢笼,得以做一个常人。
他手臂撑着地,看向战斗机器一般无情杀戮的梁惊雪,还有如潮水一般涌向她的对手。
妖女?他松了手臂,仰躺在地板上,嘴角爬出肆意不羁的笑。
当初是自己,如今轮到她了。
挡了路,得罪了人,自然是什么罪名都可以给她戴上的。
自己十六年来矢志不忘的所谓清白,所谓真相,真的重要吗?如今说出来了,能改变什么啊!
他看着她的身影,摸了摸怀里的瓷瓶,垂下头握紧手中的剑,一跃起身。
你的答案,由你自己去找吧。为师要做的,便是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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