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熟悉的一句话亦是让梁惊雪心头一震:糟了!这是怕自己溜了,提前来下手了?
她戒备万分,四下望去试图追溯声音的来向。
“这点反跟踪都没学会,嘶……”
树枝微微摆动,萧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轻轻落在她身边,几无声响,抱着胳膊十分痛心疾首的样子。
立足之地微颤,她条件反射,抬手便是一掌。
“熊孩子,为师教你好好的扇人大耳刮子?”黑暗之中,他猝不及防,此刻正捂着脸龇牙咧嘴。
“你教我的,先下手为强。”她冷声道,退后半步摆出防御的架势。
“好歹我也是你师父,如此不尊师重道,改日我要找老梁好好说道说道。”萧影揉着脸,依旧是惯常插科打诨的语气神态。
“你配跟我爹说话吗?”
他一贯的没皮没脸,在如今的梁惊雪看来,只觉面目可憎。
“不敬师门。这事儿我先不跟你计较。你若是想救下这些人,得先给师父磕个头,再哭两声,说三遍师父我错了,以后一定天天给您买酒喝。”
“你算哪门子师父?”
梁惊雪转过身去,懒得瞧他那副嘴脸。
“这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厨子。武艺小有所成,就火急火燎把师父一脚踹了?好绝情的徒儿,叫为师心痛到天明。”
“你做了怎样的事,心中有数,少在这避重就轻。”
萧影闭上了嘴,那件事,是他深藏了多年,不能提及的私隐。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黑暗中只剩沉默。
“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见他只是沉默,没有半分多话,梁惊雪心中疑惑不解,虽然相处有些尴尬,但还是率先开了腔。
“我杀你做什么?祖宗,是你爹让我来送送你的。”
“我爹?知道?”
“是啊,院子里正喝大酒呢,你爹掌的勺,估摸着明儿都得停业一天。”
“嗬!”她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冷笑,看来自己实在多虑,直接大摇大摆走就完了,反正,也没有人会在乎。
“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你爹早知道你要走,让一院子的人陪你演戏,既要行走江湖,便别怕吃苦,别浪费他的苦心。”
“他如何知道我要走?我此番大计,毫无破绽啊!”她疑惑不解。
萧影内心:知道你要走很难吗?分明是破绽百出啊!整条白鹅街都知道了!没发现最近这一个月狗见你都被捂上了嘴?
但还是咳了两声,想着不能打击她的自信心,道:“你娘去裁缝铺子给你爹买布料,撞见你取定做的两身男装和夜行衣。”
“她虽不知你有何用处,但忧心不已,跟你爹说了此事,你爹以为我拐骗无知未成年少女,扛着刀来找我兴师问罪,差点儿没把我青峰山平了。你这暴脾气倒真是随了他。”
梁惊雪对青峰山平不平秃不秃毫无担忧,恩断义绝那日她便想把他——萧影,连着这山一道炸了。此刻她更惊诧于父亲竟早知自己的动向。
“你爹虽不知你买男装和夜行衣作何用处,但都是江湖中人,也能猜到两分。你爹对我说,你出去闯荡闯荡也好,总在父母的荫蔽下,长不大。他还等着你回来,继承镖局。”
“继承……镖局?我……也配?”苦涩,愧疚皆涌上她心头。
那日从青峰山上离开,下了好大的雨。这条走了八年的路,今日怎么那么长?
梁惊雪失魂落魄,跌跌撞撞走在雨里,这样荒唐的事,此刻,她能同谁说?
正是盛夏,自幼畏寒的她只觉冷彻心扉。
已经分不清泪和雨,她繁杂芜乱的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雨雾之中,模糊而熟悉的屋子。
到了,终于到了。
浑身湿透的她踏着积水,刚要推开门,想要从父亲那讨一点安慰。
却停住了手。
“老杜,这些天,我总是反反复复梦见凌若的死,是我回来得太迟了,都怨我,是我的错。”
“当家的,别怪自己。若不是你,我们都没命回来。”
“可我,总是对不住她,她一个人走的时候,有多疼,她会不会怨我。”
“怎么会,嫂子毕竟给你留下了两个孩子,若不是心里头惦着你,这两个孩子怕是生不下来。”杜叔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雪回和雪离,都很像她们的母亲。”父亲想起她们相似的面庞,总是会忍不住心伤。
“阿惊也很好。”
“她来了,凌若走了。”
父亲捶打着自己的头颅,痛苦不已。
“为什么!我当时就不该!不该捡他回来!都是我一念之仁,是我的错!”
最后一点点火星,也被大雨浇灭了,她不想再听了。
“捡回来的,是我吗?我是,捡回来的,灾星吗?”
她脑袋里一片空白,这些年的慈爱与呵护,都是假的吗?那他为什么要养我,待我好?
在青峰山上,已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从萧影那得到了的答案,还不够心痛吗?
她没有勇气再去追问父亲。她想不明白,亦不敢深思。有些真相,若是不知道,心里或许会好受一些。
“那么,我能去哪?”
迟疑的脚步挪动着,走远了,在雨里留不下一点痕迹。
“我该想到,那是他的圈套。”
“她是,我的福星。”
……
寂静而幽暗的林子里,梁惊雪不敢置信地望着萧影。
“继承……镖局……”她再度失神地喃喃重复了一遍。
诚然,自己虽并非亲生,但这些年来,她从未感到爹对她和两个姐姐有任何区别。虽然她与两个姐姐相貌并不相似,十五年来却从未怀疑过身世。
“他们知道我要走,却不知我为何要走,也依旧支持?”
她声音凝涩不畅,带了些哽咽。
她以为,父亲一直以来对她心生怨怼,更不会将百年基业,金字招牌拱手给并非流着他的血的孩子。
“是,但总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爹怕当面跟你说反而让你心生退意,所以才有我这一行。真不愧是父女啊,扭扭捏捏,都很磨人。”
“父女?”
酸楚涌上心头,即便不是亲生,这些年的关爱与呵护,又有几个亲生父亲能做到?即便是灾星,他也早已将自己视为骨血,而自己也早已习惯于他们的宠溺。
“对不起,爹,娘,不论我是被抛弃的也好,无心遗失的也罢,女儿命不久矣,手中既已有线索,在死之前,一定要向他们问清楚。女儿不孝,若能归来,定负荆请罪。”
她决然拂去眼角滑过的泪珠。
只是,似乎听萧影的口气,并不知自己非父亲的骨血。可父亲与他不是十几年的至交吗,他会不知?
也许,父亲为了保护她,不愿再多一人知晓?她在心中如此揣测。
“话既带到,你可以滚了。再多留一刻,只怕我忍不住会要你的命。”
梁惊雪收敛了低落的情绪,想起他所做种种,依旧是没什么好脸色。
“我知道你生气,换作是谁,遮遮掩掩的不肯和盘托出,都不会相信。可是,无论你相信与否,这药,不可停。”
他摊开手,将深色的瓷瓶塞进她的包袱里。
“编吧,接着编。”
梁惊雪只觉得可笑,谁会嫌自己命长了主动服毒吗?
信任一旦坍塌,便如野火过境,所有过往皆成灰。
“好,不提这个,你把青峰剑落下了,行走江湖……”
“我不要你的破剑!”
梁惊雪虽有意压低声音,可怒火中烧的她几乎快要喊出来了。
“施以恩惠,就能掩盖恶行吗?八年啊师父,你诓我吃了八年的毒药,而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我不想知道这毒药背后隐藏的是什么诡计,你既下了这么久一盘棋,又授我武艺……恩怨相抵,你我两清。”
“那日还你青峰剑时我便说过,今后,不必再见了。”
她撇过头去,极快地拭去眼眶中满盛的泪珠,更想拭去自己脑海中这个人存在的痕迹。
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一腔的诚挚勇敢与炽热,换来的是这样的结局。她原以为这份感情或终于礼教,或终于他封闭的心,或终于世俗眼光。没想到,竟终于算计。
萧影静默片刻,只余一声长长的叹息。
“阿惊,眼见不一定为实。”
“是啊,否则你怎能靠这副面孔骗我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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