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这个称呼从他口中唤出，和别人口中唤出的意味都不一样，他第一次这样称呼她，语气温柔，沉静，又带着几分旖旎和缱绻，低沉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魔咒。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他，越是靠近，越是沉沦，她的一颗心总会在这样的软磨硬泡下，开始动摇。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把他生在那样的家庭，他为什么不能是普通家庭的，她为什么要认识李长尽，就算认识了，她为什么要和他成为最好的朋友？
如果她不曾在李长尽年少的时候对他太好，就没有现在所有的事情了，时光为什么不倒流，如果还能重来一次，她一定在遇到李长尽的时候，就和他划清界限。
让她清醒地痛苦，挣扎，陷入一个无法自救的漩涡，连一根救命稻草都不给她。
李长尽倒是潇洒了，他可以不计后果，做他想做的事情，不用在意别人的感受。
但她不行，她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多到她一想到李长尽就感觉到压力，感觉到烦躁。
有时候想到他，她都心慌到睡不着的地步，原本都打算不联系的啊……现在又算什么，看到他被扒黑历史，又怕他钻牛角尖从舆论中出不来。
她会心疼啊。
她只能让自己清醒，理智一点，就当以前的事情没发生过，就当他还是以前那个李长尽。
可是做不到啊，根本没法把那些记忆剔除，她吻了李长尽，摸了李长尽，让他的气味染了她一手，那一晚，她连手都洗了好几遍，可他的气味一直都在她掌心。
她第一次具象认识男生，是通过李长尽，她从未把他当成玩具，他是她珍藏在心中的宝藏，是她无法跨越的深海，无法触碰的天空。
是华山观日台藏在心中最隐秘的愿望，是余生想起都会心痛的遗憾。
沉默了许久之后，她理智地推开李长尽，“你没事就行了，我留下来干什么，被人发现不要活了啊？”
他见她态度坚决，终是叹息，“以前遇到这种事，还有你或者张阿姨陪我，可现在没了，果然人长大，就要独自面对很多事，我强迫自己接受没人爱的结果，也强迫自己面对失去你的现实，最后发现，根源还是在于我，只要我消失不就好了？”
姜迟夏被他一句话吓到，低眼看他，“你怎么还是这么极端？一个黑历史而已，又不是要了你的命，高中那会儿你压根不在乎的。”
他点头，“是，我那时候不在意，因为那时候心是死的，可现在我好不容易活过来了，又要死在过去的泥潭里，我以为我新生了，其实不是，这是新的地狱。”
姜迟夏心里沉重，“李长尽，负能量太多会很累的，你能不能积极点？”
他看着她轻笑，“我积极的起来吗？你说的轻巧，残疾的不是你，被骂被质疑的不是你，你没有感同身受，自然能轻描淡写。”
姜迟夏赶紧打断他，“好了好了，陪你陪你，不要说了，你明明知道我就怕你钻牛角尖，你还这样，故意的吧你？”
他语气淡漠，“算了，让你陪我承受这种压力，显得我多不是人似的，你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姜迟夏，“……”
他又摸出打火机和烟来，“放心吧，我不会寻短见的，也不会跳楼。”
姜迟夏终于忍不住弯腰把他的打火机和烟夺了，“陪你，祖宗，我今晚不回学校了，给我开个大房，第一次住奢华版五星级酒店，我看看到底怎么样。”
他忍着情绪，“开房需要身份证，你没带的话，就住我那里吧。我的房间很大。”
姜迟夏，“……”
他终于起身，在前面走了，“来。”
姜迟夏跟在他身后，又上了楼，这整栋楼都是他家的，这还只是北城一个区的，真的没法想象他家到底多有钱。
他身上穿的随便一件衣服，都够普通人努力一辈子了，就这样的李长尽，看上她什么？
没法理解，迷惑行为。
跟着他来到顶层52楼，沿途每一楼都有人，她甚至听到了男女打情骂俏的声音。
李长尽说，“来这里的都是带着情妇来快活的大佬，一包就包一整层楼和情人玩闹，这就是有钱人啊。”
姜迟夏，“……”
来到5020房间，他刷了房卡，自动感应门应声开了，里面的灯光霎时亮了起来，装修恢弘的套房呈现在眼前，光一个客厅都足有五百平，别说杨白霜开了眼了，她和李长尽认识这么多年，她也开了眼了。
可这个套房就一个卧室，李长尽将门关上，示意她随便坐。
他去卧室卸了假肢，坐着轮椅出来了，姜迟夏看他一眼。
他说，“你可以住我的卧室，我睡沙发。”
姜迟夏坐在皮质黑沙发上，故作镇定，“我给舍长打个电话，不然晚上查寝。”
他应着，“好。”
姜迟夏拨通了杨白霜的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
“夏夏，你去哪里了？人不在自习室了，书还在。”
“我临时有事出门了，今晚可能回不去，那个阶梯教室明天早上没课吧？”
“应该没有，你有什么事出门了？不会是去找李长尽了吧？”
姜迟夏被吓得手指一抖，“没有，我一个亲戚找我，住外面了。”
杨白霜失落道，“我还等着吃瓜呢，看来今晚吃不到了，注意安全。”
姜迟夏应着，挂了电话，感觉心情有点紧张。
李长尽去他的卧室拿了他的一套秋季睡衣给她，“要是累的话，洗个澡就睡觉，我还有事要忙。”
姜迟夏拿过他的睡衣，蹙眉，“你的衣服我能穿？”
他笑着问，“为什么不能穿？少爷都穿过你的裙子了，你穿我的睡衣怎么了？”
姜迟夏无法反驳，“行，我就知道你这人记仇，不过我看你不像很难受的样子？”
他神色镇定，“一把年纪了，谁还把情绪表现在脸上，我总不能在你面前哭吧？”
姜迟夏，“不到二十岁，一把年纪？”
他转动轮椅去把窗帘拉上，“我心理年纪老。”
姜迟夏，“……”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起身去他的卧室洗澡，他还真没进来。
姜迟夏想着陪他一晚，免得他又发疯，难受。
她洗完澡吹完头发出来，穿着李长尽的睡衣，将自己的衣服放好，他的睡衣，长的要命。
睡裤的裤腿她卷了好几个圈，上衣都能当裙子穿了。
秋季的天气并不热，但室内还开着空调，有点冷。
她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打开门出去，见李长尽坐在茶几旁，打开了电脑忙着什么，姜迟夏去拿了自己的包和手机，准备睡觉去了。
李长尽只是看了她一眼，他的睡衣对她这个小土豆而言，真的太长了。
有点搞笑，他忍了忍情绪，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姜迟夏进了卧室，把卧室门反锁了，李长尽看着卧室门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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