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你们可不晓得,俺去沈夫郎屋里才坐了一屁股,他家隔壁的曾嫂子也在那处耍,说说笑笑吃了一盏汤,没一刻钟的时辰曾嫂子就了不得咧!”
“上吐下泻闹得厉害,她抱着肚儿直说痛,一张脸煞白,可把俺和沈夫郎吓坏了!”
陈氏家来,没理会范爹的埋怨,连就同家里的人说起这桩事。
珍儿见陈氏口涎都说得起白了,与她端了一碗米汤来。
陈氏正是渴得慌,一口气给吃了个干净。
范守林听这样凶险,也不埋怨了,连问:“是咋回事嘛?水吃了遭得?”
陈氏道:“曾嫂子也这样说,可俺跟沈夫郎都吃了一壶里的水,不都没事嘛,许是她身子整好不痛快,赶在那时候发了。这可把沈夫郎给吓得,咱连上她家里头喊了人把她背回去躺着,她叫喊疼得很呐。”
“咱村里头也没个草医大夫的,想请个人来瞧,还得往城里头去。家里又没得车子,走路去不知得啥时候了,急得一屋子人团团转,就说要去麻烦那赵老四跑一趟,谁晓得去人没在屋,吃了晌午饭进城里还没回。”
“可是要教曾嫂子给疼**!曾嫂子他男人着急,喊不得车子就说要把她背也背去城里头,倒是教他好运气,回来时教徐扬撞见,人看他急得一脑门儿的汗,就问他咋了。”
“徐扬晓得了这事嘛,二话不说,回家就去把车子给驾了出来,这头收拾着,给送去了城里头。”
康和也静默儿声的听着,罢了,问陈三芳:“那人可要紧?得了消息没?”
“已是没事了,就是肚肠病,大夫给扎针开了药吃了一剂,人就缓过来了。”
陈氏道:“沈夫郎挂心得很,俺打那头陪着,生等着他们回来问了话才家来的,这便耽搁到了这时候。”
回想起今日的场景,陈氏心头生悸:“赶明儿俺给曾嫂子送几双鸡子过去,今儿可真是吓人。”
范守林也叹了口气:“打以前咱村里的龚大夫**,好些年都没得草医了,这要是起点儿意外,突发急症,连及时能有个来看的人都没得。”
“那夏家的夏春田那年教锄头挖在了小腿上,血流得吓人,久请不得大夫,后头虽保住了命,走路也一瘸一拐的,可惜那么个精壮小伙子。”
“何止是夏家噢,卖腌酸菜的王婆子病在了床头,请了城里的大夫过来,人还没到就断了气儿。”
陈
氏跟范守林细数着这些年村子里得病遭意外没得及时治的人,心头唏嘘。
农户人家实是苦,病了痛了舍不得钱去医,有时没法了,不管钱财的事了,却又不得及时的治。
一家子晚食都吃得有些凝重。
夜里,天上有几颗闪亮的星子,康和帮着提了猪食去将猪仔喂了。
范景劈了几捧柴丢到了灶下,忙活儿了些时候,肚里的食消了大半,冲了个澡,回屋歇了。
“你是不是想在村里头做大夫?
两人躺在床上,范景见康和晚上话都不怎么多,料想他是有心事。
康和闻言,偏过头看向身侧的人,笑起来:“我们阿景也是会猜人心了。
范景晓得他是在打趣自己,没与他辩。
因康和说得也不错,他以前心头只会想着要在哪处下陷阱才好弄活物;
想着明朝天不天晴,要是落雨便多眯会儿等天见亮了再出门上山,要是天晴,那就得天不亮便出发。
他脑子里装不下太多的事情。
分着轻重,便全都想着生计的事了,哪里还有多的心思去猜旁人想什麽。
可打康和来了家里,他总能变着法儿的弄些以前挣不到的钱来,手头上可见的宽松了,也添置了以前不敢添的牲口田地。
不单是他们俩挣钱,他又还给家里人也想了挣钱的宗儿。
他爹跟陈氏已经许久没有同他张口要过钱了。
前些日子家里头的米粮不够吃,陈氏自掏腰包同村里余粮多的人家买了半石谷子。
估摸是在他跟康和在山里的时候买下的,他且不晓得,还是在仓屋里去拿箩筐时瞧见堆了新的谷子,问了珍儿说的。
若在以前,家里别说是买这样多的粮食,便是买包盐,陈氏也都要念叨的全家人都晓得家里头买了一包盐。
明里的,暗里的,总想他拿三个五个子儿出来补贴家里。
其实他也不怪,家里日子过得紧,除却田地里那点儿收成,他们也别无进项,自也只能指着他补贴些。
谁都没错,只错在日子穷苦。
如今日子有了改观,人也跟着变了些。
他认,他闲了,多余的心思便格外的留心康和的一举一动。
康和见他不说话,正色了些,道:“我没有这样想。
“今儿听得爹跟娘说这些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是真的。今日虽是旁人病了伤了难寻大夫,但村里没有医师,
他日咱们家里的人病了痛了,少不得也会遇着这些难题。”
康和徐徐道:“奈何我这点儿浅薄的看病功夫,实是又不足能做个大夫,与自家人看看也便罢了,或是催命的紧急关头能断个症,真要做起这营生,拿人钱财,心头不安呐。”
“若是再钻研个几载,有师傅教着带着,许还能成个草医。只这年纪上了,再去学这些,未免晚了。”
范景听罢,道:“你有心,静下来寻个大夫去做学徒便是,家里这头,我看着。”
康和心头听得感动,他知道范景的意思是怕他为着养家,这才不去干没什麽钱的学徒,白白放弃了自己想做的事。
“不为那些,我确是对行医没有太大的心气,若是想,也不会如今了还不曾去干。”
范景见他这样说,心头有了数,没再说什麽。
康和凑上去亲了范景的耳朵:“到底是哥哥,这般为我着想。”
他心里头很高兴范景会想着他。
范景被他弄得有些痒,但他又不太想行那事,两人才洗了澡,天气热了,不似初春时节天冷,时下稍稍动弹就会淌汗。
届时起来又得像做贼一般,他以前从没觉得在山里有多好,也只这般时候,会稍动些念头。
康和见范景不应他的撩拨,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裳里。
“我晚食没大吃饱。”
范景瞅了他一眼:“谁让你不吃饱。”
康和不怀好意一笑:“这不是想着还有有现成的麽。”
范景这厢晓得了他说得是自己,心想这人嘴里不正经的话多。
他默了默,道:“起汗,上山的时候再说。”
“上山得什麽时候去了,你是想寡死我不成。”
康和道:“男人的花期可不长,不趁着我现在身强体健,往后不行了你央我都没得使。”
范景斜了康和一眼,当真没见过这般念叨着自己会不行了的男子。
康和见他范景冷着的面孔有些好笑,起了心想骚情他,他问范景道:“倘使是我哪日真不行了,你会偷人麽?”
“……”
范景给了康和一脚:“我不偷,带到你面前来使。”
康和吃痛,还没揉两下自己的腿,便听得范景的话,气得一噎:“我竟从不晓得你的心是这样的狠!”
范景不想再理会他。
康和却又缠了上去,他打枕头底下掏出了一瓶油膏来,道:“我便是说笑,你还
给当真了。是想给你试试这东西。”
“先前你不总说干涩抽得生痛麽。我今儿在药铺里拿了牙疼药顺道还拿了药油膏说是清凉滋润。看看好是不好使要有用也省得你我受罪了。”
范景闻言抓住了康和的手他看着人道:“药铺的小哥儿给你的?”
“嗯。”
康和道:“怎了?”
范景想着那小哥儿年纪轻不似是成亲了的人便说两人在一处怎说了那样久的话没想到还弄了这些东西。
他面皮不薄可也没想过把这微有不合的事情说到外头去不禁道:“你倒是好意思同人张口。”
康和好笑:“这有什麽。大夫甚没见过终日里头泡在疑难杂症之中能与人解了烦忧心中便松快了。
你不好意思人家早便是老手了与他提一嘴夫妻事自不多言与你拿药。”
范景没言他自不晓得这些。
“那你使还是不使?若不想那便睡了。”
康和说着人给躺了下去状似真没了兴致一般。
范景这时却把药油膏给拿了过去:“如何使。”
康和见状连忙又一骨碌爬起来:“我与你弄。”
……
翌日范景醒得有些迟外头天已经大亮了。
他打床上起来康和人已不在床上不知哪里去了。
他觉得腰痛。
那东西是好使却反教康和没个节制。
他想着一会儿午些时候得教康和与自己按一按否则柴都得劈不动。
吃了早食陈氏要去城里卖新弄出来的蒻头粉丝她今儿精神好俩丫头也去。
范爹自还是去下地。
康和跟范景便都没出门就在家里头收拾兔儿棚兔子渐大了三个多月的时候便长大做肉兔能捆去卖。
“难得你俩在家幸是地里撞见范二叔问了一嘴。”
院子里传来说话声康和见着是徐扬来了。
他拎着条三四斤重的青鱼用草绳打嘴里栓着。
康和喊人进屋坐与他倒了茶汤。
徐扬是来给先前的蜜钱的三百个铜子拿来笑说道:“你们还真是好性儿欠了这样久也不说来催。往后我还与你们借钱。”
康和笑道:“晓你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俩要使银子的时候自上你屋里去找人。”
两厢说了几句康和又问了昨儿曾嫂子的事两人皆是唏嘘一场
。
约莫是一盏茶的功夫,天时好,徐扬也忙,他说要去雇个长工来家里头帮他弄地。
徐家人在城里有屋宅,一家子都没在乡下住了,独余下一个大宅子教两个老家仆帮忙照应着。
如今徐扬回来了,自也要把家里重新弄起来,只他一人施展不开,地里的活儿也不敢落下,故此要找人种地。
康和收他一尾大青鱼,便喊他晚间忙过了来吃饭。
徐扬本没想蹭人的饭,这青鱼是打理自家里那块荒废的鱼塘时弄起来的,他也给元哥儿送了一尾更大的去。
但听得康和要亲自下厨,也就答应了下来。
家里头有些日子没有弄好菜了,康和喊了徐扬吃饭,索性是弄得更丰盛些。
酸菜蒻头炖青鱼,又凉拌了蒻头粉丝,几个地里的小菜不题,宰了只不下蛋的鸭子,鸭血、鸭杂、鸭肉,又足能弄出好几个菜来。
陈氏下晌带着俩丫头回来时,蒻头粉丝卖个精光本就欢喜,听要喊徐扬吃饭,更高兴。
打屋里取出了范夫郎先前给她做的松花蛋做汤吃,帮着康和弄饭。
那松花蛋洗干净了外头包裹的草木泥灰,撬开蛋壳,里头弹弹润润,竟是能瞧见像雪花似的白絮,当真是好瞧。
切开来,金黄的溏心醇厚,松花蛋软糯油润。
康和也觉极好,他先前便觉着沈夫郎做这松花蛋的手艺定也不会差。
康和问陈氏沈夫郎可还答应来帮他们做咸鸭子。
“他肯来,俺跟他说了他多欢喜,还不肯要咱的钱呢。俺哪里能依他的,两厢说明白了,一回与他二十五个钱,他直言多。”
康和听罢放下心来:“沈夫郎能干,他愿意再来便是好事。”
陈氏晓得康和话里的意思,笑道:“他不是那起子小心眼儿的人,俺同他说了拿他做的咸鸭子卖了钱,他只高兴,说还与俺们好好做。”
“今朝俺卖蒻头粉丝,好些人还来问咸鸭子咧。”
康和应声。
夜里,弄了一桌子的菜,倒似是过年了一般,吃好的家里人都欢喜,范爹又将他的酒给端了出来。
徐扬吃酒,整好是与范爹吃几碗。
可他箸儿夹着菜吃,只觉得鸭肉香,鱼汤鲜,酒都落去了后头不吃也罢。
直言:“景哥儿是打哪里给讨得这样好的上门婿,连灶上功夫都了得!”
范景难得是好脸色,与徐扬满了酒,道:“别借着
话说躲酒。
徐扬笑起来:“我可不敢与你吃酒,你那酒量多吓人。
小时候徐扬跟范鑫一同去偷范守山的酒吃,俩小子偷出来吃了一点儿,觉得辣口不好吃,心眼儿子可多,便端着去给范景哄人说是凉开水,想捉弄人。
不想范景吃了些,反倒是觉着味道还不错。
但受了俩人的欺,心头不爽,按着人又给了一通好打。
俩小子挨了揍抱着脑袋乱窜,心头多不服气,凭甚范景就吃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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