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闹了有几天,范爹执拗不过陈三芳,那头也到底也不好径直把范爷就给送过来。
康和跟范景也没掺和,两人就忙着生意。
本这般僵持着,一日里,他俩打铺子里头回来,原本是欢欢喜喜的,因贺小秋与张石力的好事将近。
午间四人在一道上吃饭,说请的办席灶人如何,又说差不多日子可以把鸡鸭送过去了云云。
吃了晌午饭,贺小秋还拉了范景去瞧他做的喜服,范景这日里瞧着心情都不差。
至了家,却见巧儿面色不多好,上前来同两人说爹病了。
“快午间昏倒在了地里头,佃农给送家里来的,急匆匆请了朱大夫来瞧,说是多劳多虑,肝气不通郁结成了病。时节变换上,最是容易染病的。”
范景听了巧儿的话,快步便进了屋子去,康和也后一脚跟着。
两人进屋,就见范爹躺在床上,嘴唇发白发干,脸色也黄焦焦的,一双眼没甚么神采。
这不似装的,是真给病了。
陈三芳坐在一头绞帕子与范爹擦脸,默着没说话,一双眼却见发红,似是哭过了。
两人还在因着范爷的事情心头各不痛快着咧。
康和道:“爹,你身子哪处不痛快?”
“不要紧,只些微头昏,睡一晌便好了。只地里头的活儿,还要交待。”
康和听着范爹的声音有气无力,连道:“这当儿上了,爹便好生的歇息养病,地里头的事情不肖再想再操劳。我自喊他们去干,实在不则,赁人干都使得。”
范景紧着眉头,他没说甚么话,却也可见的忧心。
两人在屋里服侍了范爹些时候,大福家了来,范爹说想大孙儿陪着,教其余人各忙各的去。
大福取了字出来,一个一个念给床上的范爹听,康和跟范景这才出了屋子。
巧儿与小香在外头与范爹熬药,康和也上灶去给范爹做些温补的粥汤来。
一屋子的人实在都晓得范爹是因着甚么病的,不过范爷的事情为一则,这春月时节上,料理田地耕种播种,范爹确也早出晚归的下了许多力气。
身子本就疲乏劳累了,外加心里头又郁起事来,两厢一冲,可不就给病倒了。
范爹这病,一连给缠了四五日,朱大夫也来了三趟,却也不见好,只瞅着躺在床上的人见瘦。
这日夜里头,陈三芳上康和范景的屋里来,她抹着泪儿:“你爹这模
样可咋整呐?俺心里头见着他病不好受想着先前不当与他那般吵。他这人从前就吵不过俺只晓得自个儿生闷气这朝可是气出病来了真要教俺气**只怕后半生都不得安宁。”
康和连宽慰陈三芳道:“这事情如何怪得娘夫妻之间吵架是常有的哪有娘说得那般严重。爹就是恰逢着换季节又总狠下力气干活儿这才病了。人难免有三灾六病哪能一直康健有病痛才是寻常。”
陈三芳受康和劝说心头倒是好受了些她叹了口气:“说罢了你爹就是惦记着将你爷给接过来。他是孝子以前就总在俺面前说范家两个儿子属他没本事不似你们大伯那般能干少得你爷奶喜欢也是寻常。
如今家里头富裕了你爷又想来住他觉自个儿受人需要了咧如何有不应的道理。”
康和心头喟叹这多子女的人户之中往往不受疼爱的反最孝顺一生总都在想证明与父母看。
范爹是家中的老二上头有个会说能干的兄长下头还有个妹妹他夹在中间最是容易受爹娘老子忽视的人物性子也钝只怕少时所得关爱最为少。
康和便问陈三芳:“那娘想如何?”
“俺就是来同你俩商量要不然就应了他接你爷过来住罢了他心里头的结解不开身子好不了这样长久下去怎么能行。”
陈三芳道:“家里头总归还要看你俩的意思。”
康和见此看了范景一眼。
范景道:“要接他来便接他来你且与爹说明白爷过来若是安生过日子
陈三芳应了下来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她才回去屋里。
打灶间端了药陈三芳拿与范爹吃:“你莫要再这般躺着了教一屋子的人都睡不安稳觉明朝自起了来去大房那边与大哥大嫂商量你要接他过来就接罢。”
范爹听得陈三芳这般说一时振作了些精神他挪动了一番身子想要坐起来:“大景与三郎可应?”
“他俩见你这模样能不应?一屋子人谁不心疼你。”
范爹闻言面露惭愧他握住陈三芳的手:“俺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娘昨年冬里连春节都不得曾过就匆匆去了俺想起来就要淌泪双亲如今独得爹一个他也年老了日子不见多心头有甚么愿望
俺想全了他,更何况只是来俺们家里头来住。”
“晓得昔年你吃了他们不少委屈,这些年待他们已是多恭敬孝顺,这朝要接他来,得让你难受。他要是过来了,俺孝敬服侍他,你还是带着巧儿上铺子里给三郎大景看生意。”
陈三芳见他心头到底还是有自家里人,也觉好受一二。
她道:“话也且事先说明白了,爹过来不**情,俺们一屋子人都孝敬他。他要惹事给三郎大景添麻烦,两个孩子顾忌长辈不好说甚么,俺可不依的。”
范爹连答应,要真不好,他这个做儿的去说老子,不教旁人张口。
这晌夜里,大房那头,张金桂与屋里人嘀咕:“如何还不见二弟来接爹?这陈三芳就恁般心狠,看着公爹不好也便罢了,如今连丈夫病了都不管的。”
鲁氏听得张金桂的话,道:“娘勿要再说这些话来。
爷过去二房住本就不妥,事先分家已是乡里族老见证过的,如今爷年老要人孝敬了再过去二房,不是教人心里不痛快么,便是外头见了,咱家里也落不得好名声。
若是二房真肯接过去住,那也同人说好是过去住一段日子,给爷缓缓气儿,待着好些了再接回来。”
张金桂正想驳儿媳一句,素日里多都是他在服侍范爷,她倒是轻松好说话,腰杆不见疼。
范守山却也帮着鲁氏道:“儿媳说得不差,原先家里头不好,爹把多的家业都分在了大房手上,如今年老不能做活儿了,再去二弟家里确让人吃亏。”
“切不能因着赡养之事伤了兄弟情分。”
鲁氏是生意人,亲情之上,也还多了几分计算:“二房家里对咱不薄,先前阿鑫做私塾,二房忙前忙后不说,如今咱家里那间铺子生意,也是与二房做着的,外头可没那般的好价买得粮食放铺子上卖。”
张金桂目光短浅,没甚么思虑,只图一时间的快活,哪里会细细盘算这些。
听得儿媳妇的话,再不言了。
翌日,范爹还真就下得床了,他过去大房那边说话。
两厢说好,下晌这头就收拾了间屋子出来将范爷给接了过来。
这范爷的病便是唬人的,过来没两日,便又生龙活虎了起来,终日吃了饭,神采奕奕的就出门去寻着老头子唠嗑了。
倒是范爹,将养了些日子的身体,方才大好起来。
家里头见范爷没生事,也由他出去耍乐,日子倒
还是和顺的过着与先前也没甚么差别。
四月尾巴上张石力与贺小秋成婚办酒席康和跟范景携了礼与陈三芳一并去了贺家吃席。
人弄得怪是热闹办了有十二桌子菜肴丰盛康和席间没少吃酒。
欢喜吃完席康和有些喝高了回去都是范景驾的车子。
闹得陈三芳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范景挺着个肚子出甚么事好在虚惊一场没出岔子。
只至家时后背心里淌了好些汗吆喝了小香与自己打些水急吼吼的去洗澡了。
康和吹了一路的风家来酒早也醒了他打了水跟范景洗漱了时辰还早也不觉困。
去屋里瞧大福见着巧儿正在他屋里头正教这小崽子数数。
“且与大哥哥哥夫说件好笑事。”
巧儿见两人回来将抱着的大福放下。
她道:“今儿爷打外头耍了家里来挂着一张脸晚间好菜好肉都没吃几口就回屋子去睡了。”
“这是怎的了?”
巧儿道:“听得是与他一道耍的孔老头儿吵了架骂骂咧咧的言人见不得他好嘱咐爹往后也不准跟孔家来往了跟个小孩儿似的。”
“也不怪人孔老头儿不欢喜他了
“爷专与人夸耀俺们家里好却跟铁公鸡一般一毛不拔日子长了谁爱与他交好呐。”
康和闻言不由笑了一声:“这爷怎恁般做事家里不缺吃喝果子点心也从不曾藏着掖着他要张口拿点儿送人谁还能短了他的。
且不说他张口了时常都送了吃喝进他屋里头堆放着吃不完他就是请人上家里耍也有的是东西招待。”
“可不就是这般。我前日里打趣了他一句怎也不招待朋友光受朋友招待。人与我说钱财来得不易若不好生守着说不得哪日就嚯嚯完了。
还捡着大道理将我说教一顿言过去家里又是何种穷法我心想我也不是生来家里日子就好的哪不知那些。我也不稀得说他了。”
几人说笑了两句回了屋子歇下。
原康和听巧儿说了范爷俭省还与范景说这总比胡乱好朋友的好也算是个长处了。
谁想还没乐呵两日就给闹出事来。
一日上恰逢着天落雨范爹也便没有
去地里忙活他难得闲散王木匠就来邀他去家里吃酒耍。
范爹交待了家里一番乐滋滋的就去了。
这范爷呢自打跟孔老头儿闹掰了日里头就不常出去耍了在家里的时间多。
午间小香就同范爹摆了饭菜一碟子水芹香炒肉脍一碗肉沫鸡子羹外一道凉拌菜再有一道豆芽子汤。
“菜这样多小香你便与俺一桌子吃了罢。”
小香道:“太爷俺们外头有饭菜咧这是老爷专门喊与你弄的菜就怕你一人在家里头吃不好。”
范爷只听得她说另做了下人的饭菜就要去看。
小香也便引了他去范爷见着另弄的菜是一锅子菘菜萝卜汤里头还油汪汪的打里捞出了一大方腊肉已是切做了肉片。
除此外还蒸得一笼耙软的芋头。
“这是你吃的?”
“不是俺一人吃一欢二喜牟兄弟、刘兄弟、连兄弟一道儿的饭菜。”
范爷登时就嘴眼不对了他豁然端起了那一大碗的腊肉:“你吃便也罢了咋还与他们吃这样好。领了工钱来给人做事的吃菜又吃饭竟还吃恁多肉!反了天咧!”
正要进灶屋问小香饭菜好了没的连四哥在门口就听得范爷的一席话暂住了脚没往屋里去。
小香连追着范爷:“太爷平素里都是这般吃的!”
范爷梗着脖子:“以前家里头穷十天半月都不得沾些荤腥这厢他们这些给人做活儿的反倒是日日都吃肉不比主子的日子都还好过呐。”
说罢范爷瞅着模样端正的小香温了言语想去拉她的手坐下:
“你往后甭与他们做肉吃了俺瞧着他们的活儿也不重还没得俺年轻的时候下得力气多咧。你要是想吃肉了
小香吓了一跳哪里好意思一个人跟着范爷吃肉连说不能坏了规矩就逃了出去。
午间她在外头吃饭家里几人见着今朝纯是素菜没得肉难免是问连四哥便怪气了几句。
一时间倒教小香里外不是人。
这范爷心疼肉与了家丁吃午间便敞着肚皮吃肉一粒饭都没吃光捡着肉吃了。
吃得饱足便钻回屋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谁知下晌人就不对了哎哟哎哟的叫着肚子疼范爹家来连去使人去喊了朱大夫说是积了食。
范爹见此不由拿了小香来问
一时忧心着范爷,说话便重了些。
小香吃了一肚儿的委屈,趴去屋里哭了好一晌。
待着康和他们家来时,且还不晓得生了甚么事,就见着小香红着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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