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景拜了师父,康和原本是准备给他定制一套屠具的,只这东西价格高昂,打城里铁作问了一圈,轻易便要上几贯钱。
家里头先前与胡大三包了两贯八百个钱的红包,手头上确实也并不宽裕。
倒是胡屠子,搜了些家里头的旧屠具出来,拿给了范景教他捡着用。
左右时下也还不曾自己单干,倒也不急着就要弄上一套新的、齐全的使。
于是捡了胡屠子的旧屠具,拿去铁作重新打磨了一番,给些个工钱,便将就着先使。
这日,胡大三提前一日来与范景说,隔日要上唐家村去杀猪,教他一块儿跟着。
范景给应了下来。
胡屠子年轻的时候在城里的肉行弄得有个摊子,自出去杀了猪羊,拿在摊子上卖,给挣下了些钱来。
家里的日子过得滋润,一个哥儿一个姑娘,都嫁得不差,嫁妆备得也厚。
不过前两年胡大三得了腰痛病,身子骨儿已不似从前了,久站不得,便没再收肉摆摊,如今就干点儿轻巧闲活儿。
谁家要宰猪,唤了他去,他便过去宰杀牲口,收几个杀猪钱。
这单宰牲口不收肉,喊他去的人家自然也就不如往前多了,范景能实打实的学手艺的机会也便不多。
人喊,自是要尽可能的跟着去的。
天还朦朦亮,范景便起来囫囵吃了早食。
康和将刀具给收拾进布袋子里头卷好,昨儿得到胡大三的信儿,夜里头,他便嘱咐了范景一通,教他出门去与人客气些云云。
其实范景这样大的个人了,以前也学了射箭猎捕的手艺,没有康和,照样也给学好了。
他并不是那般多坏性子,不可自理的人,没那般教人担忧。
但到底是在康和的眼皮子底下头回出去学手艺,他多少有些不放心,范景倒也好性,没嫌烦恼,只耐心听着他的话。
范景吃罢了一碗汤粥,接过布包来斜挂在身上:“走了。”
康和嗯了一声,将人送出院子,看着人一路朝着胡家的方向去,直至人不见了身影,他才折身回屋去。
今儿风怪是大,吹得院儿里放着的两只破篮儿连滚了几圈,不晓得是不是要落雨。
一家子吃了早食后,康和跟着范爹下了半日的地,午间回来吃晌午饭时,便见着变了天。
几团大黑云飘过来遮住了太阳光,一下子天色就暗了下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起了大风将院子里晒在柴火上的长豆角和菘菜叶吹得到处都是。
陈三芳出来骂了一声赶紧吆喝着珍儿巧儿来把豆角和菘菜收回屋去。
这风吹了一阵儿也不见停反倒是更厉害了将那绿葱葱的树子左右拉扯着好似是要将它打地里头扯出来一般。
各家各户都忙着将晒的衣裳菜果往屋里头收也不晓得谁家屋里头没人晒得褥单都教刮到了外头的田里去。
康和瞧着这天气有些担心范景回来不好走一下午都有些坐立难安。
下晌几声闷雷后豆大的雨点子急匆匆砸了下来好似是那冰雹似的砸在人身子上怪是疼。
站在屋檐底下密密的雨点子打过茅草棚顶闷闷的响。
倒是由不得康和担忧没个把时辰陈三芳便嚷着漏雨了。
康和赶紧寻了家伙去接雨水。
茅草屋最怕的就是夏月狂风骤雨的天气大雨落得久了雨水便要渗进来再来大风把草皮子都给掀开了雨更是好落进屋。
俩丫头是这屋跑至那屋的接雨水没一炷香的功夫家里头的盆呐桶的都教用上了。
只这大雨没有停的势头盆子接水多快就满了还得勤倒水。
屋里是泥地漏水下来几脚踩过就成了稀泥谁敢想在屋里头一双鞋也能糊起泥浆。
康和见这模样不成架着梯子用家里头备用的茅草厚垫将漏雨的地方给修补一番。
范景这头到胡家与胡大三会上以后
范家家里头没有车故此范景也不会驾车他在胡大三的驴车上默不作声儿的盯着人驾了两刻钟的模样张口道:“我来罢。”
胡大三闻言瞅了范景一眼将信将疑道:“你会这个?”
范景没说话只从胡大三的手上拿过缰绳。
胡大三见他面孔淡淡的多是笃定的模样便松了手与他。
范景甩了一把绳驴子吃了痛提步子快了些随之车子也滚动的更快了。
他又试着拉紧了些缰绳驴儿便又知事的慢下了些步子车子滚动的也慢了些。
“甚时候还学会了驾车你上山里头也不见用得上车子呐。”
“将才。”
胡大三两眼一黑连忙抓紧了车子。
“你这哥儿可真是够虎的!”
俩人
到了唐家村,径直上了要杀猪的人家去。
听得是要宰了猪摆酒,家里头有长辈办寿。
这主人家呢,是胡大三以前在城里摆摊卖肉的老主顾,这厢便特地喊他来杀猪。
“锅里头的水都沸几转了,可见来了!”
“晚一刻猪也跑不了,瞧给你急得。”
两厢说了几句话,主人家看着范景,脸生,问胡大三是什麽人物。
“这是俺徒弟,范景。”
说罢,胡大三又跟范景介绍这处的主人家,说姓赵。
范景与人招呼了一声,眼睛落在了墙壁上挂着的一把长弓上。
姓赵的主人家稀奇的看了范景一眼,同胡大三说了句好福气,有了徒弟往后便多个人孝敬这样的客气话。
接着邀俩人先进屋去吃口茶汤,歇息会儿,外头便准备着杀猪。
瞅着人进了屋子去,院坝里头来按猪的几个汉子低了声儿道:“这胡屠子咋收了个哥儿做徒弟,先俺村刘家说把儿给他做徒弟,他都没答应的。”
“谁晓得人咋想的,男子敢做屠子的都见少,没几个是真敢拿着刀子往百十斤的牲口身上捅的,这小哥儿敢使刀子麽?”
“说不得是给儿看得亲咧。”
“他儿早成了家,孙都多大了,在城里头开得间散儿行,你不晓得?”
“倒是没听得说。”
院子里的几个人嘀咕了好几句,见着人吃了茶水出来,又止住了声儿。
“便开干罢,早些弄完了也不耽误大伙儿的事。”
胡大三言了一句,来按猪的便往猪圈去。
“俺这头猪伺候了一年有多了,过年都没舍得宰,如今可壮实得很。”
主人家说起自家的肥猪多得意,专就是为着给老母办寿给养的。
胡大三跟着去远瞅了一眼,只见那猪耳朵大得跟蒲扇似的,肚子圆鼓鼓,当真是头大肥猪。
须臾,几个汉子进了猪棚屋,一阵哐哐砰砰,猪教拉扯着往门外去。
“赵七,你家这猪喂得是粳米不成,咋恁壮,力气大得跟牛似的,这怕是有快三百斤!”
“那还真是说不准!”
范景打外头远看着猪给拖出来,不挡人的路,他也鲜少见着这样壮大的猪。
胡大三同他说了一句:“一会儿压在长凳儿上,你便好生看着俺是如何动刀的。”
范景应了一声,话音刚落,几个人拖着猪下坎,不晓谁惊叫了一句:“哎哟
**踩着俺得脚了!”
俩男子摔下了坎子一时按猪的人少了俩那壮猪本就气力大这朝可得了松快嗷得一声就蹿了出去再束不住了。
“天杀得哟咋没关院门!”
那猪跌跌撞撞的冲出了赵家跟脱缰的马似的跳进了庄稼地里头。
迎着起的大风跑得不知多欢噜噜噜直叫。
一屋子的人拍着大腿赶紧撒去追。
只那猪得出了圈又受了惊如何轻易是按得住的。
有个腿脚快的男子跳进地里逮住了猪的耳朵可弄不住它一身力气反教掀翻在地摔了个结实。
“俺得菜地呐!”
赵主家又气又怕的这踩了自家的庄稼也便罢了弄坏了别家的如何是好。
范景见状眉头紧皱:“弄死在外头罢。”
赵主家愁道:“追都追不上如何弄得死!”
范景的话是说给胡大三听的
不过出门前康和交待了他在外头做事不要太冲动万事还是要依人主家的意思别好心办坏事教人赖着生事出来。
胡大三杀猪多年这样的状况也不是一回俩回遇上了下意识也追了几步出去想着这是可咋弄回来。
要他还年轻没得腰痛病高低是能跟着跳出去在田里就教那猪给收拾了无非是教主家损了些猪血。
这今时不同往日了哪里还有那样的能耐。
听得范景的话他方才又想起今朝还有个练家子跟着。
他连道:“打死在外头也好教霍霍庄稼强呐!眼看着就要秋收了咧赵七这给弄死在外头罢!”
赵主家连连应承:“好好!能打死便打死在外头去!”
“快快大景你快去!”
范景得了话扯了挂在墙上的弓几步越了出去。
“都闪开!”
听得一声呵外头地里追猪的几个男子怔了下想着好大的谱儿竟还呵起人来了。
只思绪未敛就听簌得一声那制不住的山猪后腿上稳稳吃了一箭立时扑跌进了菜地里头。
一众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范景人且还站在远远的田坎上咧一箭放出几仗远便罢了竟还那样精准的射中了跑着的猪。
村里的农户少有见着猎手的手艺活儿一时间都觉佩服。
还是胡大三先回过
神来:“快把那猪给按回来,一会儿又该把庄稼扑腾坏了。”
一阵儿忙活,肥猪才教重新弄回了院儿里头。
胡大三取出刀来,快准狠,教那惹祸的猪给毙了命。
猪血接了一大盆子,赵主家感激得不行。
来按猪的人要在主家这处吃饭,要是猪杀在外头,少不得损了猪血,到时候午间的猪血菜就没了。
幸得是范景制住了猪不说,又还好箭法,没射中猪脖子。
一时间院子里的人都夸说范景好本事,全然是忘却了先前瞧不起人的模样。
范景倒是受赞受骂也都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他将箭拔下擦干净了血,合着弓一并给挂了回去。
这赵家人其实并不大会箭,但弓箭跟刀子都是防身的东西,农户人家有时为着震那些小贼,便会在家里头挂上一把。
今儿反倒是多派上了一场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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