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乔小姐。
黎秋又第一反应是自己被绑架了。
她此时正坐在一个小小的,摇摇晃晃的轿子里,手脚都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寒冷使她思维迟钝,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窗帘被外面的人掀开一个角,她称呼黎秋又为乔小姐,声音尖细沙哑,像深山老林中,漆黑夜里怪鸱的悠长叫声,“乔小姐不要听那些流言,这冲喜是好事,结了婚,老爷身体恢复好了,你也跟着享福,过个一年再给贺将军生个小少爷,到那时候还用担心你妈妈的病治不好吗?”
什么玩意儿?什么冲喜,什么贺将军,什么妈妈的病,啥年代了!
可她像是被钉在了轿子里,视线只能死死盯着掀开窗帘的那只手,那只干长如枯骨,森白的皮松垮垮得挂在几根指节上的手,以及说话之人毫无血色的面上,艳红唇齿一张一合,露出里面血色的,尖利的牙。
不,这不是绑架,她被迫接受着眼前这些诡异的事情。
黎秋又红着眼眶,挪不开视线,窗外喜娘随着轿子前行,一边走着,发出“咔咔”的脚步声,像是几根木质拐杖自己在路上跳似的。
喜娘觉得黎秋又是舍不得母亲,嫁人的姑娘哪有不哭的,笑得和善,安慰她:“乔小姐也不用太过伤心,总归都在南都,不会再也见不到妈妈的。”
躯体受困,僵化得难受,她心里发毛,黎秋又此时很想大叫出声,挣脱开,跑出轿子,想要不管不顾地跑走。
此时隐隐听到路人讲话:“红白事撞一起,恐怕不吉利哦。”
“这红事本身也不吉利,贺老将军六十有三,昨儿年才娶的姨太太,才死了不久,又要新娶。”
“哎,可惜了这桃李年华的小姑娘咯。”
喜娘只是转头去看向那些路人,看过去时,路人短暂噤声。
这些路人没有面孔,黑色的头发下面,是模糊的一团,他们有人的轮廓,却不是人。
窗外,冬日的烟火气息闯入轿子里,黑沉沉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纷扬的白色纸钱,路边还有光秃秃的树干,被亮堂的月光一照,像一排排张牙舞爪的怪物。
冷风顺着窗吹进来,黎秋又五官都冻得冰凉,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凉的,一张纸钱跟着风一起飘进了窗子,那喜娘瞧见,红唇一掀,口中的长舌吐信子似的戳到了黎秋又跟前,差点舔到了她的脸,而黎秋又只能怔楞地看着,躲也没法躲。
最后,她只是用她的信子勾走了那张纸钱,又吐在了窗外,朝黎秋又笑笑,“别叫这些东西脏了乔小姐。”
那双空洞的眼,一直看着黎秋又,黎秋又的视觉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她清楚地看到,喜娘的眼瞳里,只有一片漆黑,就像初学绘画的孩子,用黑色的画笔给娃娃脸上涂上了两只漆黑的洞。
这到底是什么鬼啊!
这样的深夜里,喜娘身后的街道上,传来那些无脸路人的惊叹声、议论声;摊贩用瓷碗磨刀的声音、修鞋匠补鞋时的铁砧敲击声、车夫拉着黄包车碾压马路、电车经过发出“叮叮”警铃。不远不近的唢呐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一会儿唱红,一会儿唱白。
声音清晰入耳,黎秋又的后背凉了又凉,她很显然已经不在南城了,准确来说,她可能也不在自己原来那个时空了。
一开始,她只是应外婆的遗愿,前往南城贺家去认领自己的娃娃亲,高门大户里,贺家的管家带着她去见娃娃亲的路上,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里。
以前总觉得遇到什么事情,只要她还有一双腿,就可以跑走,眼下却连动都动不了。
忽地在轿子之后的不远处,从窗外传进来一阵男人的尖吼声,“这是哪里!我要回去!不要碰我,你们都是什么东西?”
下一瞬间,男人狰狞的面容突然出现在了黎秋又这个轿子的左边窗口,男人掀开窗帘,死死盯着黎秋又,“救我!救救我!”
她看见男人脸上遍布血迹,还有因恐惧而夸张堆叠的面部褶皱,双手攀着窗沿,手指用力泛着死白。
而另一侧的右边,刚还满面和善的喜娘,霎时间面目扭曲,一张红唇上的皮肉全然退化,只剩下了骷髅似的下颌,上面嵌着锋利的尖牙,黎秋又只看见这一瞬,喜娘掀着帘子的手松开,与此同时,轿子又被“哐当”搁置在地上。
黎秋又的眼前变成一片漆黑,她动弹不得,窄小的轿子里,她几乎能听见自己急促喘息的声音。
不能视物,听觉就变得异常灵敏,黎秋又的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右侧的“咔咔”声,就像齿轮运作,几乎是瞬间到了左侧,那男人被一股巨大的外力扯开。
黎秋又感受到轿子被气流引起一阵晃动,接着,又归于平静。
只是耳边仍旧传来可怕的布帛撕裂声,吞食咀嚼声。
如同许多大型野兽在撕扯食物,争夺。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黎秋又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掌心被她掐得生疼,额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明明此时她已经冷到牙齿打颤。
男人的尖叫嘶吼声,早已消失在吞食声中,连血腥味都不曾留下。
夜静了。黎秋又开始后怕,如果刚才她能动,那么冲出轿子的一瞬间,自己的下场也会是这样。
没有人再继续抬起轿子,也没有喜娘掀开帘再嘱咐她些什么,仿佛刚才只是经历了一场幻觉,现在所有事物都回归了正常。
好半晌后,黎秋又听着自己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她这才松开了手指。
她确定自己遭遇鬼打墙了。
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象,只是幻想太过真实了。
黎秋又七岁那年,跟着外婆去了一座孤坟山,外婆上山在那里遭遇过鬼打墙后,外婆出去办业务时,再也不敢让她离开身边半步,以至于后来黎秋又都变成了“婆宝女”,外婆那些看地看风水的本事什么也不会,什么都要依靠外婆。
但她清楚,此时遭遇的这种类型的鬼打墙,恐怕即便是外婆本人在这里,也很难自救。
黎秋又被困在这个窄小的轿子里,身体僵得发麻,温度也越来越低了,黑暗中,她小幅度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现在已经可以动。同时,也感受到自己身上穿的已经不是自己原先的衣服了。
是一身很有捆缚感的旗袍,上身还披了件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
左手腕上有一块唯一还属于她自己的腕表,这块表的前身是一块怀表,外婆给她的,为了携带方便,被她改造成了一只腕表。
她不确定窗外会不会有“人”就静静地把脑袋搁在旁边,等着黎秋又打开窗帘和她打个招呼。
只是现在越来越冷了,她不敢轻举妄动,端坐在轿子里面,轻声开口:“你,咳咳,你好,还在吗?”
找回声音之后才开口,那嗓音哑得像公鸭,外面仍然是一片寂静。
她这才用冷得发僵的手指,小心翼翼去戳开窗帘,探出视线去,窗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喜娘,没有纸钱,没有黄包车,没有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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